第六章 天魔欲染(1/2)
天子拔营回京之后,便是两日休沐,金吾卫也不必再随侍圣驾,得了两日空闲。
如此良辰,崔狻却被自己兄长按在祠堂里训了整一个晌午,别说休沐饮酒,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崔獍只顾着训斥他,自己也说得口干舌燥,嘴唇都出了血。
侍儿连忙奉上茶盏,崔獍牛嚼牡丹般一饮而尽,叹了口气:“罢了,营中还有事务要处理,我不能在家中久呆。你自己好好反思,我说的话也要牢牢记住。”
崔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往心里去,随口敷衍道:“我一定谨记獍哥教诲。”
然而崔獍前脚刚刚策马离开崔府大门,崔狻后脚就寻了个没人看管的空隙,揣着串铜钱溜出门。他贴着成片官宅的墙根,躲躲闪闪,很是过了一阵才走进了毗邻的西市。
长安一百零八坊,最繁华的便是东西二市,其中西市更广纳四海异邦来客,以能作柘枝之舞的胡姬、由驼队运来的葡萄美酒闻名于世。而西市最繁华喧闹的地方,立有一座郁金堂,这座高楼修成玲珑八角塔的模样,桂木为梁、郁金苏合香涂墙,每有风过,馥郁香气便会自楼中吹往四面八方。
这郁金堂本是前朝亡国之君所修,用来眺望长安远景,如今却成了西市乃至长安最奢丽的青楼。郁金堂的歌伎舞姬来自五湖四海,各有各的拿手绝活,每到风和日丽的晴天,她们中的某一位便会在郁金堂的高处登台献艺。
每到这时,最爱慕风流的金吾卫少年们,便会三五成群,相约到郁金堂来饮酒,顺便比一比哪名新来的吴姬嗓音最甜软,或是哪名没见过的胡女舞姿妖娆,教人心醉神迷。
今日郁金堂果然也没让宾客失望。崔狻刚一踏进最高层的华堂,浪潮版的喝彩声就迎面而来,震耳欲聋。
崔狻借着个高,瞧到了用绫罗围起的毡毯上,一面名戴着珠帽的舞姬,正合着急促的鼓点,迅速翻腾跳跃着,像一道捉不住的雷电。因为旋转得太快,以崔狻的目力,竟然都看不清她的面目,只能依稀瞥见她的面庞和披着薄纱的双臂都有着健美的线条和微黑肤色,缀满珠玉和银铃的卷发则是赤金色。
她身上的胡服衣裳亦是金色,这让她看上去像一把错金的刀,舞出的风仿佛都能割裂观者的咽喉。崔狻就看了这几眼,也忍不住喝了一声“好”。
“崔二,你也觉得她美极了,是不是?”背后忽然有人拍了他一下,带来一阵酒气。
崔狻回过头去,便见他的金吾卫同僚萧陌举着半樽葡萄酒,醉眼朦胧地盯着那舞姿刚健炫目的胡女,一脸登徒子相。
今日休沐,大家都不当值,萧陌便没有穿金吾卫官服,而是穿着一身胭脂色的绫袍,腰间配了革带,缀着一串零零碎碎的金龟、荷包、玉佩。好在他人生得算是玉树临风,这一身浮夸的华丽衣饰穿在他身上,竟没有粗俗之感。
不过从头到脚也是明晃晃两个字——纨绔。
纨绔萧郎君并不觉得自己的打扮有何不妥,他用酒樽向台上一挥:“这胡女不同于别的妓子,英气勃勃,和我胃口。崔二,你觉得如何?”
“确实是个尤物。”崔狻附和道。
萧陌得到他的认同,得意至极,拉他到自己定好的桌边坐下,喝干了自己的酒杯,豪情万丈地宣布道:“看我去会会这胡姬,今夜我就要做她的入幕之宾!”
桌边早已围坐了三五少年,都是崔狻熟识的金吾卫将士。大家互相打趣惯了,听到这话,便争相喊道:“萧郎又在吹牛了!上次你说要结识的那位玉琴娘子,连手都没给你摸到呢罢?”
“胡说八道,我萧子深看上什么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萧陌说罢,将酒樽丢到桌上,纵身一跃便跳上了旃檀的边缘。
那舞姬本来正双**替随着曲声踏舞,腰间葡萄纹的长带随着激烈的动作上下翻飞,犹如生出双翅。见到萧陌跃上台来,她微微一怔,就旋转着向后退去,为萧陌挪出了一点落足的空间。
崔狻抿了口酒,心道这倒是个知道察言观色的。
萧陌朗声笑道:“‘环行急蹴皆应节,反手叉腰如却月’,好技艺!我可否与娘子共舞这曲?”
面对如此孟浪的请求,那胡姬抿唇一笑,半分羞涩之意也无,丰润的唇瓣吐出低沉的带着异国音调的句子:“不胜荣幸。”
她脚下节拍不停,旋转着经过萧陌身旁时,却猛地伸出手拉着他加入了自己的舞蹈。萧陌反应不及,下意识就挨着她的肩膀转了过去,迎合着她连续的翻腾动作跳起来。
好在萧陌风流成性,对乐舞也算得上精通,不一会就跟上了曲子,动作收放自如。他身材匀长,虽不像那胡姬腰肢柔韧,折腰抬手之间却别有几分独属于武人的放旷大气,竟不逊色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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