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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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岚生做了很长的一个梦,起初是在永州城,他又梦到熟悉的那条街,梦到那只在雪地上瑟瑟发抖的狸花猫,然后是坐在酒楼二楼的面容冷峻的容川。---
他梦到风雪夜里他拽着容川的一截衣袖,却还是失了容川的踪迹,后知后觉自己是被丢下了。他被李妈妈带回春风楼,半梦半醒间又看见来寻他的容川,他本来不想再跟着容川了,可他无力抗拒容川的温度,还是妥协了。
他被容川带回了十溪城,春去秋来,夏末冬初,一幕幕过影,傅岚生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他在思绪混沌中想要睁开眼睛,却像是被人拉扯着,再次陷入回忆的泥沼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已经停止了呼吸。
傅岚生没有跟着回忆继续前进,他无措的走在回忆不停前进的齿轮后,捡起掉落在地上快要化为齑粉的记忆碎片。
他看见那个比他大了几岁的少年冰一样的脸色未消融,就在猝不及防间又带上了一副温柔的面具,那面具没有遮住他的双眼,于是傅岚生有无数个瞬间在他毫无温度的视线里颤栗不止。
他能得到的只有容川毫不留恋的背影。
傅岚生觉得自己的手好像被那些记忆碎片划伤,鲜血淋漓,眼前也是一片猩红,他跌跌撞撞,重压之下整个人被四面八方的撕扯,耳鸣目眩,无数聒噪声响在他耳边起伏,要将他撕碎。
而后傅岚生听见容川的声音,从很久之前的某个夜晚传来,隔着浓雾,却如钟声低沉。
他说:“你不需要喜欢我,你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够了。”
傅岚生向着声音的来处磕磕绊绊的跑去,在他脚边幻化成粉末消散而去的更多的画面里,容川眼中是血色的缱绻,是带刺的温柔。
他一下跪坐在墨色之中,眼睁睁看着周围晶莹的碎片一点点消失不见,他张开手,却只能握住一捧散沙,从他指缝中流走。
他冥冥之中觉得,他失去的不止是错过的回忆,还有更多。
傅岚生闭了闭眼,心口却突然一阵剧痛,像极了那年他刚刚被殷玄剖开心脏种下母蛊时仿佛要把痛觉都烧焦一样的疼痛,而后他便坠入一片更加彻底的漆黑之中。
“小公子!小公子!”
“傅岚生!……田田!”
傅岚生猛的睁开眼,到抽了一口气,而后剧烈的喘息起来,谢盛歌心里的石头骤然坠了下去,谢盛歌在床榻边一遍遍的叫着傅岚生的名字,她心乱如麻,根本不敢去想一个万一,也快喘不过气来,可等不及她准备,傅岚生摸索着就要下地,他不知道自己在昏睡中过去了多久,视线所及仍有些模糊,顿时惊慌的喊道:“容川哥哥呢……他在哪儿?……”
“容川……”
傅岚生浑身发软,声音无力的颤抖着,透着股绝望,令在场的谢盛歌和管事都不敢告诉他真相。
“他在前厅呢。---”谢盛歌没料到傅岚生会这么快醒过来,她也不知道容川这会儿是什么情况,只能一边拦着傅岚生,一边开口解释,“小公子,你等一等,他一会儿就回来了,你等一等啊。”
傅岚生却摇着头,嘴里念念有词:“你骗我……”
三年多了,他早就习惯了心口的刺痛和鲜血流失的酸麻,这时候却仿佛伤口愈合般,疼痛无影无踪。容川却不在。
傅岚生感到惶恐。
他轻喘着,拽住谢盛歌的胳膊,眼睛通红的发问,话到最后情绪已然崩溃:“他去哪儿了?他去哪儿了啊?!”
谢盛歌一惊,她是从未见过傅岚生这个模样的,傅岚生先前也有过情绪失控的时候,却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
就在这个时候,门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沈青华走了进来。
谢盛歌鼻子也发酸了,却只能干巴巴的开口劝慰:“岚生,他不会有事的,你听话啊,等他回来。”
傅岚生抬起头,抿着嘴坚定的摇了摇头,谢盛歌一时间没能拦住,然而他没有那么多力气,撑着手一下栽下了床。
沈青华亦是眉头紧皱,见状赶紧走了过去,傅岚生却一把拽住了他的裤腿,几乎跪在沈青华面前,双目通红的恳求道:“沈掌门,我求求您,您救救他。”
傅岚生说着,已经淌下泪来,他不敢去想容川要付出什么代价,更不敢想为什么谢盛歌和管事,还有沈青华都要来守着他。
沈青华托着他的胳膊,低下头看着傅岚生泪流满面的脸,一时间喉咙也有些哑,低声道:“先起来!”
傅岚生却不肯乖乖听话,他泪如泉涌,抽噎着对沈青华开口:
“那时候我不懂事,嚷着要他教我写字,他说他叫容川,字衡,我无父无母,自然没有字,他便说他给我取,他给我取字田,我不明白,直到他握着我的手教我写,我才知道为什么……”
“他从来不说等我,我小时候不懂,委屈又害怕,怕他真的不要我,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所有人都离开他了,从他爹娘开始,他都是被留下的那一个,所以我走,他从来不等我,我所希望的久别重逢的拥抱他也从来不给我……”
“他怕他许了承诺,把我要的给了我,我带着他的真心跑了,那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这些道理我过去都不懂,后来才知道,他不是不喜欢我,是他什么都没有,他不敢给我。这不是他的错,沈掌门,他不会求人的,为了我他也不会,他只会陪我一起死,我求求您,您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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