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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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岚生睁开眼的时候恍惚以为自己还在容家,他也已经习惯了这种错觉,每次他从十溪城回到永州,从暖阁回到石堡,从睡梦中睁开眼都会以为自己还在容家。
有话不多却对他很温柔的容川。
有同样沉默却对他悉心照顾的管事。
有和他年纪相仿机灵可爱的小六子和做得一手好菜的厨娘。
有善良聪慧善解人意的谢盛歌。
但这一次确实是错觉,这里什么都没有。
傅岚生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他有些迟钝的缓缓抬起头,天窗此刻透出的光亮很暗,不知是天还未亮还是已经日落,他胸口仍然疼痛,心脏跳动都成了折磨,让他连呼吸都好像不受自己控制,被迫随着他心脏多出的东西一口口喘息。
傅岚生极其艰难的轻喘了一声,尝试着扭动被束缚的双手,然而所有血液集中在心口,其他地方供应不足,便浑身酸软,他不过微微一动,心口的东西却仿佛知道他的打算,尖牙扎进他的心脏吸吮,尖锐的疼痛仿佛是空中劈下一道天雷,骤然炸开,把他清醒的意识粉碎。
良久,傅岚生才从这种剧痛中缓了过来,眼睫全被冷汗打湿,让他眼前还有些许模糊,那母蛊仿佛终于吸饱了血,逐渐消停下来。
可除了心脏不安的跳动,急促的呼吸同样使得他冷汗淋漓。
他筋疲力尽的呼吸着,脑袋无力的低垂着。
好难受……
容川哥哥……疼……
傅岚生闭了闭眼,泪水顺着躺下,将他沾了血的衣襟再次浸湿。
时间分秒流逝,持续的疼痛和苦楚让他又逐渐失去意识。
再醒过来,又是心口的母虫开始吸食他的血液,他被疼痛惊醒。
傅岚生的眼泪再次顺着已经干掉的泪痕滑落,他不知道过去多少天,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他害怕极了,滴水未进却也不觉得饿,仿佛自己也因心口多出的那条虫子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妖怪。他不知道殷玄在哪里,整个屋子只有他一个人低沉的喘息,极其安静的环境下,他好像真的听见伴随着自己胸腔内心跳的另一个声音,来自那只可怖丑陋的虫子。他想逃却又无处可逃,心脏便越跳越快,整个人处在崩溃边缘。
他哭着,便又觉得难以呼吸,大张着嘴喘息仍不够母蛊消耗,于是没过多久又因短暂的窒息晕厥过去。
这样过去又不知道多少天,傅岚生本就因为疼痛和失血的晕眩而意识模糊,分分秒秒不曾间断的折磨使他下意识的逃避,昏厥的梦境才能短暂的带给他解脱。
他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清醒的还是迷糊着,身体逐渐习惯疼痛,睁眼所见只有昏暗且空荡荡的屋子,热泪顺着眼眶溢出,带给他某种近似的温暖,像是埋在容川怀里。
傅岚生不愿睁眼。
容川哥哥……
救救我……
我好疼……
眼泪从紧闭的眼角溢出,傅岚生浑身轻颤,他一身红衣,在阳光下是光鲜亮丽的好料子,然而在这间连光是唯一奢侈品的牢房里,血污沾身让他显得仿佛是濒死的蝴蝶,炫丽的翅膀也失去光泽变得黯淡。
傅岚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是当他清醒的时候多过晕厥的时候,他猛然发现那只蛊虫仿佛融进了他的身体里,他已经分辨不出无声的屋子里胸口的心跳到底还属不属于自己,孤独和黑暗张开了巨口,将他吞没。
傅岚生觉得自己脑子出了点问题,他开始在脑海里回忆容川,回忆容川教他的字,让他背的诗词,跟他说的话,他自言自语,像换了精神分裂。
然而呼吸声都成了叨扰的不速之客,扰乱他的思绪。
“呃哼……嗯……”傅岚生皱着眉,不是因为疼痛,却是因为无助的烦躁。
他内心空空荡荡,即使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殷玄一定还会再来,但每次睁眼面对着空空荡荡的屋子,和绝对安静的环境,他从幻觉和梦境中清醒,就滋生了更深更重的焦虑和恐惧。
他逐渐发觉殷玄放进他身体里的可怖虫子也归于平静,像是和他成为一体,每次胸口啃咬的尖锐疼痛都成为一个提醒他的信号,傅岚生不愿承认的期待着疼痛来临,把他从混乱的迷惘中带回现实。
会疼,他就还活着,不是一个连喘气都艰难的废物。
他还能有所期许,还能回忆。
傅岚生又一次醒过来,哭泣也耗尽了他的体力,他垂着头,盯着眼前那块天窗打下来的光影,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这时耳畔的呼吸和心跳再次变得突出明显,在无意识中仿佛恶鬼催命,他慌忙中无处可逃,低下头,看到自己颈上血色的平安扣。
傅岚生恍惚了一瞬,然后便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那块红玉,舌尖触到一点温热还有咸味,傅岚生眨了眨眼,似乎是愣了一下,大滴的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他泪眼婆娑的咬住了那半块红玉。
齿间的红玉散发着暖意,仿佛是来自十溪城那间冬日永不会冷的暖阁,又像是来自那个脸上冷冰冰可永远会在傅岚生伸出手撒娇要他捂一捂的时候把他的手放进掌心的人,傅岚生冻透的身子轻颤起来,他闭着眼睛,这一回终于哭出了声音。
“呜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呃呜呜呜……呜……”
又不知过去了多少天,傅岚生时而清醒,时而混沌,那只蛊虫的啃咬和吸食都不再让他痛入骨髓,傅岚生的身体下意识的哆嗦,随即便习惯了疼痛一般放任那虫子张口。
他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道是梦是醒。
殷玄这时候走进来,一步一步,带着傅岚生眼前光照之下的方寸里尘土飞扬,傅岚生却一动未动,恍然不觉一般。
直到殷玄在他面前站定,从衣袖中取出一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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