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2)
霍西川第一次见到白越的时候是个初夏。
霍家有大宅,这座半山别墅他本不常来,那天他彻夜谈判,终于把那条货路拿到了手,心情却不算愉悦,沉默地让人驱车来这里。
为了区别于主宅的气氛,这里并没有安排什么人,因为有阿姨上门定时清洁,因此即使无人也保持着整洁精致的样貌。
霍西川挥退了下属,有些倦有些乏,可即便如此,他眉眼深沉,也无人能从他的姿态中窥见一丝势弱之处。
他独自走入宅院,却瞧见了一个人。
晨光熹微,院中草木还有几许凝露,那人却是赤着脚站在草地上,双腿修长笔直,再往上便是纤细的腰身,皮肤有种久不见天日一般的白皙,相得益彰是那件白衬衫,松松地勾勒出良好的腰身线条,在那单薄的晨光里几乎要发光一样。
霍西川很少注意别人的样子,对他而言,所有人都只有有用没用的区别罢了,可那天他竟然顺着视线去注意到了他的脸。
是个很好看的年轻人,方才摆脱少年的稚嫩,却也少去一些青年人的锋锐,皮肤如同预想中那样白皙,又显得那头发分外的黑,刘海乖顺地垂下来,尾端有些乱,遮住了几分眉毛,下边是一双尤其明澈的眼睛。
他看到自己的时候眼里一点惊慌都没有,那双淡红的唇微微抿了抿,反倒是笑了笑:“你好呀。”
他的动作甚至没有停——
他在晒书。
他不知道哪里拉了条线,木夹子在上边夹着些发黄的书页,在微风中被微微抬起来,又落下去。
霍西川记得自己这里并没有藏书。
很少有比他年少的人面对他的眼光不显局促,可那青年却站在凌乱的纸张中间,抱着书沉静地看着他。青年微笑的神情有些收敛下去,便显出一些奇异的清冷来,他的语调也是淡淡的。
他用这样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说着荒谬可笑的话语:“我还以为这里没人住着呢。”
像这样的人,霍西川要他一条腿都是轻的。
可那时霍西川鬼使神差问了句:“你是谁?”
“啊……”青年慢悠悠地吐了一口气,而后说,“我叫骆尼。”
他有一双好看的眼睛,眼神沉静,但又有几分独特的活气,像隐藏着早春的溪流。
霍西川看到他手上抱着的书。
亚里士多德的《尼各马可伦理学》。
……撒谎精。
祁曜一直以为当初自己没有对白越下重手,其实他并不是没有想过没有做过。可当时的白越反倒是一直在笑,带着胜券在握的模样,同他说一些各个势力无关痛痒的传言。
他觉得那笑容就如同他满不在乎的没点真话的话语一样令他难以忘怀。
后来他调查到了他的真名,可他始终不承认,信口捏造一些莫名其妙的姓名。
后来他们肌肤相贴,分外灼热,白越眼角含泪,眼睛发红,声音也褪去了那些清冷与疏离,他在他的一再进逼下,颤抖地说出他的名字。
他是白越。
霍西川的人生向来只有两个选择,得到或是摧毁,他用一次又一次的进入来证明自己的占有,可那人还是消失了。
很久以后再见,他已经变了许多许多。
言语作风都是可以掩饰的,外貌的改变也是,然而始终有些东西很难在刻意的掩饰之外,好比很多时候的小动作,不经意间的用词。以及手。
白越是左撇子,霍西川一向眼光锐利,可也是过了很久的时间才发觉白越的这个特征。
当时白越已经待他十分漠然,可是他看着自己的手笑了一声,他漫不经心地说聪明人左撇子比较多,但他左右手用得一样好。
“我不喜欢留下太多让人能够辨别的特征,我做了很多努力。”
但那个自称“顾远”的人的左手用得并不好。
他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但是他想要的始终只是那一片。
除此以外,一概无用。
顾远想不到在这个他时常闲荡的宅院里会有这样的房间——
雪白,从天花板到地面,还有许多或大或小的仪器,有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顾远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他想起的都是什么变态医学实验之类的,但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挣扎,只能竭力嘶叫:“放开我!那玩意没用!”
他瞧见祁曜步子顿了顿,想要恳求祁曜不要再纵容霍西川那些疯狂的想法——所谓复合类神经阻断剂不过就是吐真剂,需要持续注射才能生效,可一旦剂量过猛,就会对神经产生不可逆的伤害——
不管他是不是白越,他始终是个人!
祁曜回过头来,他的神情有一丝怜悯,他说:“抱歉……没有人能阻止霍西川。”
顾远的心随着他的声音一点点沉下去,而后他看到祁曜缓缓戴上了手套。“我亲自配制的药剂,我亲自给你打药,我尽量控制,”祁曜神色渐渐变得深沉,“况且……我也很好奇,你好像真的变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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