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班十一(1/2)
苏瑾夹菜的手一松,一块鲜嫩的肉片便掉到了桌上,他遗憾得看着那块肉问道:“什么叫全错了?”
“具体方向搞错了,我们不应该期待孟父回来,反而要赶在他回来前结束这一切。”颜夕林看着天空的黑云神色清浅,眉间凝着一层寒霜。
夜里的风雪更大,胡大仁探了个脑袋进来嚷嚷着什么,看到苏瑾面前一桌子的菜止了话,悻悻得将头缩了回去。
苏瑾问道:“你今天下午到底发现了什么?”
“有关孟母的一些事情,等我确定后再告诉你,还有关于小粒的故事,我怀疑小粒才是窦娥冤里的窦娥。”
苏瑾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撑着脑袋等他讲故事。
颜夕林面带笑意,衣白如雪得端坐在窗口盈盈得看着他,神色清淡,恍若柔和月光:“小粒是个孤儿,被杜氏从青楼带回来的,原因是她肚子里怀了杜生的孩子。”
“孩子还没出世,便被剖.腹取出,她眼睁睁得看着自己的孩子四肢还在动弹,一点点没了生息,心里的怨恨可想而知,落得母子双亡化身厉鬼的下场。”
颜夕林话语清清冷冷,一丝动容也瞧不出:“小粒怨恨的是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伤她的,诽她的,辱她的,她都不想放过,四日后的盛会,便是她七七之日,屠镇之时。”
苏瑾窝在椅子里坐没坐相,嘴里咀嚼食物的动作越来越小,抱着暖炉昏昏欲睡,耳边颜夕林轻柔的声音仿若催眠曲,让困意如潮浪般袭来。
烛光下,他看到颜夕林的嘴一开一合,声音像是隔着悠悠远古而来,恍惚中,他又突然忆起了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
也是这样寒冷的风雪天,溯风如同刀子一样无情得刮着他细嫩的皮肤,而小苏瑾只穿了一件又破破烂烂的夏装,身上披着件不知从哪捡来的外套,大人的外套太大,拖在了地上,下摆沾染了污雪。
小苏瑾茫然得看着脏兮兮的雪,心里想,雪不都是干净的嘛,为什么到他这里就变脏了呢?
他想不出,抱着小身板窝在墙角里,思维在寒冷与饥饿中颠沛流离,他害怕自己再这样躺下去就起不来了,便挣扎着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得寻着暖黄的灯光走去,却被行人撞得踉跄,跌倒在雪堆里。
小苏瑾也不在挣扎,将自己的头捂在雪地中,心里第一次感到有些闷闷的感觉,像是快要透不过气,然后又想起自己好像确实透不了气,也就释然了。
正当他觉得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一只圣洁修长的手伸到了他面前,将他从雪堆里拉了出来,温柔仔细得擦净他脸上的泥垢,声音清清亮亮得特别好听:“你干嘛将自己埋在雪里?”
第一次被温柔对待,第一次被温声呵护,小苏瑾怯懦得抬起头看向面前绝美无双的人物,一身白衣出尘不染,比雪还圣洁无垢,清冷华贵,仿若不食烟火的神。
美人儿又问了一遍,小苏瑾连忙怯怯地低了头,糯糯道:“埋在雪里,来年开春,就种出个新的我了。”
于是又是一条好汉。
美人被逗得盈盈笑了起来,捏了捏他软乎乎的小.脸,道:“别扯皮,到底怎么了?”
“我好像有些难受。”
美人儿的眼睛亮了亮,像在发光,面容恬静:“你也会难受了吗?”
小苏瑾不解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声音轻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跑:“我不知道难受是什么样的,但心里真的很闷,或许这就是难受吧。”
美人浅浅淡淡得笑了,一霎那万物尽失颜色,他递给苏瑾一把糖,道:“以后难受的话,吃颗糖,就不难受了。”
小苏瑾小心翼翼得撕开糖纸,愣愣地看着晶莹的糖果,含在嘴里,甜意在味蕾弥漫到心尖。
真好吃,好像真的不那么难受了。
小苏瑾含.着糖腮帮子鼓得满满的,那双眼睛极其好看,像是装满了满天星辰,璀璨夺目,闪着细细碎碎的光辉,他小声道:“大哥哥,谢谢你的糖,你要我怎么报答你?”
美人浅浅笑道:“那你以身为报吧?”
小苏瑾的脑袋还比较木讷,有些转不过弯,愣愣的,却又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大哥哥你等着,我捡破烂养你,卖肉给你吃!”
轻轻的笑声在记忆中空空荡荡得回响。
记忆模糊不清,残留的感觉却惊心动魄,伴着寒冷与饥饿刺激灵魂颤栗,苏瑾不由抖了抖身体,卷缩了起来,迷迷糊糊得回想,自己的童年从没那么凄惨,就算是父母死亡后也没有,那这段记忆确定是梦境无疑了。
感觉自己被拢进了个温暖的怀抱中,他不由自主得往怀抱里蹭了蹭,彻底陷入了深眠中。
颜夕林将苏瑾的嘴细细擦干净,给他脱了外套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坐在床头静静凝视着安宁的睡意,那张漂亮的娃娃脸少了醒时的漫不经心和不着正调,难得有了片刻祥静,空气安宁淡泊,给人天长地久的错觉。
颜夕林着魔似得在苏瑾额头印下一吻,那双眼里悲伤得仿若下秒便要潸然泪下,眼睑下的泪痣黯然失色。
窗外黑云笼罩,月亮只能怯怯得露出一个角,清冷的光辉下,这个夜晚漫长又寒冷,有人在时光的漩涡里颠沛流离。
别人都是被鸡鸣吵醒的,苏瑾确是被乌啼惊醒,顶着蓬松的鸡窝头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一瞬间又被冻了回去,冷得直哆嗦。
颜夕林端了盆热水从门外走来,拧干了帕子替给他道:“要是困的话再睡会,现在还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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