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1/2）

苏瑛瞟了一眼就知道，那是陵州产的青玉，在她眼里成色只能算下等，但比同等重量的白银倒要值钱一点，这次她到上京随身带了不少，就是用来打赏下人的，麦冬为了结交朋友探听消息，在王府里分发了些出去，落到这婆子手里也不足为奇。

她欲为自己洗冤，强忍着冷和痛，认真听他们说话，他们说得言之凿凿，在苏瑛眼里却满是漏洞，洗剑阁是王爷的书房重地，明卫暗卫不知有多少，为何麦冬买通一个守角门的婆子就可以长驱直入？九密盒既是机密之物，必会藏在层层加锁的机密之处，为何一个不通机关之术的小丫鬟执着一支倒明不暗的蜡烛就给翻找了出来？既然她们主仆进王府就是为了当奸细，那就该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为何还要做出匕首撬密盒这种近乎儿戏的幼稚举动……这许多细节之处根本经不起推敲，平白给了自己辩驳的机会。

她胸中燃起熊熊战火，迅速想好说辞，必抽丝剥茧，开口必中，把这些不实之言一一击破，但她来上京前，广宏夫子特意提点过她，如晋晟这样视女子为玩物，不懂得尊重和爱护的男人，并不会对锋芒毕露的女人另眼相待，所以无论身处何种境地，就算要展露自己的聪明，都要小心藏起身上的锐角，以最柔顺的姿态去讨好，去祈怜，去激发他的自大和骄傲，从而生出些许的保护欲。

苏瑛连做几个深呼吸，死死掐着虎口，直到眸中氤氲出雾蒙蒙的水气，刚好有一滴泪溢出眼眶，才到眼角，还未滑下之时，才抬起头来看着从她进屋起始终一言不发的晋晟。他面色无波，嘴角还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嘲笑，苏瑛不禁愣住了，这般表情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相信自己觊觎军机，就该愤怒，但他眼中没有丝毫的愤怒，那如果以他身经百战的眼光，发现了这个阴谋的漏洞，就该戳穿，但他没有一点想要戳穿的意图，更如果，他还在纠结要不要徇私放过自己，就该犹豫，但他的脸上没有些许的迟疑。那么，一个想法如利箭般穿过苏瑛的胸膛，心防顿时土崩瓦解，那滴矫柔作态的眼泪顿时真实起来，汩汩而下流过她的脸庞。

这是多么显而易见的局面，以田太妃屹立深宫几十年的战斗经验，怎么可能设下如此粗陋的局，不是她无能，而是她不屑，不屑于花心思来构陷自己，只是需要表明一个必除之而后快的决心便可。晋晟曾向她承诺，对自己全无情义，不过是等玩腻烦了就会送人，但她连这一点儿都等不得，自己白日得了晋晟的赏赐，夜里就获罪，无非太妃她再一次向儿子表明了对田家的刻骨仇恨，之所以还要走这个过场，恐怕也不是如何氏所说，给世家女一个脸面，而是给晋晟一个脸面而已。

晋晟无疑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他不愤怒也不蔑视，只有些微的纠结，但事已至此，苏瑛怎能寄希望于他那一点纠结。母亲只有一个，美人儿却不要太多，她与太妃在他心中的份量差距，恐怕就如金锭和鹅毛一般，有着天壤之别，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正是如此。阵阵寒意从她的脚底，从心里，从四肢百骸，从五脏六腑渐渐升起，将她的血液渐渐冻成了冰，原来这条路竟这么短，轻易地就走到了尽头。

她再一次努力去看晋晟的脸，她对这个男人献过忠心献过媚态，匍匐在地祈盼得怜，她知道他好征战爱美人，但除此之外，一无所知，所以最终将一无所得。生命尽处原该万念俱灰，但为家族尽忠的理念从娘胎里，就铸进了她的血脉和骨肉，在这最后一刻，她仍然忍不住要去想，是拼死力证清白，还是楚楚悲泣，更能让他生出一点怜惜或愧疚，以后或许可放陵州一条生路。

田太妃转向晋晟“晟儿，证据确凿，苏姬已无言以驳，处置了吧。”

晋晟淡淡一笑，看着堂下的苏瑛，她整个人如玉雕的一般，洁白温润，精致无暇，可惜呀，美轮美奂，就是易碎，不如刀剑可常伴身边。他摸摸下巴，起身走到苏瑛跟前俯了下来，苏瑛抬头与他四目相对，这是他们相距最近的一次，近得可以看到彼此瞳仁中自己的倒影。

苏瑛努力笑了笑”是苏瑛不好，让王爷为难了。“

晋晟附在她耳边说道”我给过你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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