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女（1/2）

崔渡的话，苏瑛从来都是放在心上的，细细一想觉得不无道理，这几日她的确是忙得脚不沾地，虽说大夫们个个都承她的情，但伤兵们却不知道,伤兵们不知道，晋晟感触就不深，晋晟感触不深，自己的一番辛劳又有何意义。她低头琢磨了一回，嘴角轻轻绽出一抹笑，实打实地做事难，面子功夫却是好做的。

从此以后，苏瑛再忙再累，一日里，早中晚都要抽出半个时辰去伤员住的地方，一个个地挨着巡视，嘘寒问暖。她不施脂粉，布衣荆钗，打扮得干净利落，又眉目温柔，言语婉转，看顾得十分仔细，或掖被角，或喂汤药，或帮着大夫换药缠绷带……这日子久了，医署里的伤员没有一个不认识她，没有一个不盼着她来，有的端着药碗也不干脆喝下，就想等着她来劝一句。

她本意是做戏，但一日三次地坚持下来，竟渐渐生出了真心，几百号的伤员，她都叫得出名字，说得出的伤情，甚至知道他们家在何方，何时从军，喜好什么，害怕什么，就像对家中人的了解一样，有时她累得很了或心里烦了，也不再像往常那样一个人静坐，倒宁愿走到他们中间去，听他们天南海北地吹吹牛，说说笑。

张首座是个严肃人，也忍不住打趣道“苏娘子，你来的时候，他们是最配合的时候，药再苦也不嫌，伤再痛也不叫，嘴里的荤话也少了，衣服也不肯敞开穿着，一个个都规规矩矩的，要多几个你这样的就好了。”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苏瑛想了又想，问程嬷嬷道“嬷嬷，大夫们说这些兵爷们打输了仗又负了大大小小的伤，满身都是戾气，成日里指天骂地，吵架斗殴，可为什么我和桑枝去看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客客气气的，既不嫌饭食差，又不说被褥薄，也不说夜里闹睡不安稳呢？”

程嬷嬷嗤笑一声“娘子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一群大老爷们堆在一起精力过剩，再加上身上难受心里不痛快，自然是没事都要找事，发泄一通，但在你们两个漂漂亮亮，温温柔柔的女子面前，装也要装得斯文有礼，这其中原因还用得着我说。”

桑枝不由地低头一笑，苏瑛红了红脸也笑了“对呀，这其中原因不用多说，今日张首座对我说，这伤员日益增多，大夫们能做好看诊开方、渡气止血、接骨剜疮这类救命的急事，就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其余的巡查病情，煎药喂服、推拿按摩……都只能交于药童，但药童也实在不够用，他问能不能多召集些来。我想着，药童是有志于要成为大夫的少年，可这城里的男丁除了有意读书科考的外，大多参军入了伍，留下为数不多的也在学工匠手艺，一时间哪里找得出许多来。“

她顿了顿，喝口茶继续道”但这城里，少年郎不多，大姑娘小媳妇的却不少，男人们出去打仗做工，她们在家照顾老小，时间精力用不完，手上银钱却紧张，我看不若召她们来医署帮忙，女子细致温柔，若教导得好了，不比药童用着差。”

程嬷嬷低头思考，桑枝咋舌“若在陵州，娘子说这话，我是不敢接的，哪有女子出来抛头露面做事的，不过现在这满大街上的酒楼食摊、商店小铺、马市、铁匠作坊……样样都有女子在做，我看，召到医署来并非不可啊！”

苏瑛笑道“我家桑枝是个最讲规矩的，你都说可行就可行。”

程嬷嬷丢给她们一个大白眼“给兵士翻身擦澡也可以？”

桑枝“……”

苏瑛点头道“这担心有道理，这些丫鬟仆妇可以做的事儿，去找牙婆买人就好，粗苯些不打紧，只要人老实肯干活儿。我们召的，是能代替药童的女子，权且叫做药女吧，等人配齐后，大夫医治伤员，药童药女做其助手，丫鬟仆妇照料日常生活，各司其职，两相便宜。”

嬷嬷点点头道“娘子这想法也不错，这药女不比寻常丫鬟，需得机灵能干，细心周到，还能识字算数，你去找人我亲自教导，至于工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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