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诚(1/2)
天下乱,气候也乱,这才刚刚立夏,天气就猝不及防地热了起来。太阳犹如一个邪恶的火球,毫不容情地炙烤着大地,试图蒸发干每一滴水分,实在是闷热得紧,偌大的陵州城城主府就如一个密不透风的蒸笼,连一丝流动的风也没有,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丫鬟菩提热得头昏脑涨,忍不住躲到僻静处,解开了领口的盘扣,挽起了半截袖子,她是城主夫人闵氏的心腹大丫鬟,在府里是上得了台面的人物,所以平时十分注重礼仪,衣着上从不马虎,但在这天气里还穿着春装,也实在是热得慌了。
就这么敞着领口扇了一会儿风,菩提觉着凉爽了些,忙拾掇好自己,端着茶盘朝内堂走去,心想夫人连日心焦,竟连给丫鬟们换夏装的事情都给忘了,陵州城富甲天下,城主府的吃穿用度尤其讲究,家丁丫鬟们是从不许穿隔年衣服的,每一季必会裁制新衣,在谷雨之前,就会发放夏装,年年如此,从未有误。
但今年也怨不得夫人忘事儿,有杀神之称的晋国北院王带领三十万大军步步推进,现在离陵州城不过两百里了,夫人焦心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哪里还有心操持家务。
菩提打起帘子,进了琼华堂,大堂的四个角落都放着玉盆,垒着小山一般高的白冰,倒是一片清凉。堂中夫人闵氏正装危坐,面色端凝,见了菩提进来,忙问道“前面传消息来了吗?”
菩提摇头“还不曾,听说老爷一大早就到城门边候着去了。”
闵氏嗔道“堂堂一城之主,如此沉不住气,岂不是让人轻看。”
菩提奉上茶“老爷心系陵州,爱民如子,谁敢轻看他。夫人也莫要忧虑,广宏夫子不是说了吗,陵州城福缘未尽,定能逢凶化吉。”
“你倒是嘴巧,但愿如此。”闵氏接过茶盏,刚送到嘴边,门帘猛地被大力掀开,城主苏定急匆匆地一头栽了进来。
她大惊,茶盏哐当落地,摔了个粉碎。苏定拿着一纸信笺,踉踉大笑着地奔过来“成啦,成啦,晋国接受了我们的投诚,允许派世家女进京为太后贺寿!夫人,陵州城保住啦!”
闵氏身子一软,手抚胸口摊在椅子上,菩提忙为她推拿顺气,苏定也上前握住她的手“多亏夫人神机妙算,早些年就打通了南院王的关节,这次若不是他为陵州说话,晋王绝不会接受我们的投诚。”
闵氏平时最重仪态,一回过神,就忙端正了身子道“哪是什么神机妙算,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北院王嗜血好战,又与我们陵州城有世仇,是绝对不会对我们手软的,南院王则不同,他在晋国执掌经济民生,自然能够认识到收服一个富裕城池的益处。”
苏定接过菩提奉上的茶盏,一饮而尽,他人物俊秀,举止风雅,连这饮茶的姿势都做得极有韵致,放下茶盏,他捋着胡须叹道“天下大乱近百年,建国称王的前后有二十七家,纷争不断杀伐不休,到今日终成晋梁周三国鼎立之势,各独立城池纷纷归附暂得太平,百姓终于可以休养生息了。”
闵氏是个极务实干练的人,不耐烦听苏定的文人感慨,打断道“老爷也知,太平只是暂得,若要陵州长治久安,还得苦心经营,晋国对投诚的城池向来要求三项,纳贡、驻兵、献美,这次对陵州可有什么具体说法?”
苏定对闵氏之能向来叹服,内外事皆要与她商议,递过手中信笺“夫人请看,一则,陵州需每年缴纳银二十万两,粮二十万担。二则,晋国派两千军士驻扎,军需由陵州供给,三则,选世家女进京为太后祝寿。”
闵氏缓缓点头“皆在意料之中,不算太过苛刻,南院王用心了。陵州富裕,就算缴纳了钱粮尚可维持民生,驻兵是无可抵挡之事,我们用心供着就是,选美一事却要慎重,若女儿得了晋国欢心,那才真的是对陵州大有裨益,老爷欲送哪个女儿入晋,心中可有成算?”
陵州是温香暖玉的城池,苏定是足风流的才子,他虽敬重精明干练的闵氏,但心里爱的却是美貌温柔,才艺出众的女子,府中侧室姬妾美婢女甚多,共诞下三男五女,闵氏自生下嫡长子后再无所出,她将侧室们生的女儿尽纳入自己膝下,叫自己母亲,从小悉心教导,一个个都□□得色艺双全。
在闵氏心里,用这金玉堆砌出来的女儿们,原本就是为了供奉强国,联姻豪强所用,但在苏定心里,个个都是掌上珠,平日里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如今却要生生地拿去送人,他脸色一下子就黯了下来,嗫嚅道“夫人,此事容后再议。”
“事不宜迟,老爷,离晋太后生辰已不足三月,确定人选后还要许多教导之处,妾身只恨时间不够用,切莫耽搁啊。”
苏定无奈地看着闵氏“我脑子里有些乱,夫人心中可以人选?”
自打向晋国送出投诚书起,闵氏就已经思量再三,心里有了定数,但那人却正是苏定的心头好,她不便直说,婉言道“女儿们都是好的,但谁最适合去晋国,你我做父母的只怕是当局者迷,不如听听广宏夫子的意见。”
广宏夫子是天下有名的大儒,周游列国,见识极丰富,苏定向来对他十分仰慕,上个月夫子游历到了陵州,被他再三挽留,夫子也爱陵州山清水秀人物风雅,答应小住,其间苏定常领着众子女向夫子请教,受益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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