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2）

存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是在赚钱的源头早被公司掐灭了的时候。

苏望坐在报纸上，抱着书包，惆怅地想着：一直住在桥洞地下不是个办法，我早晚得租个房间，可一个月就五百块，又要租房又要吃饭，我得从哪里搞到这么多钱。

越想越觉得生活难以维持，苏望干脆往报纸上一瘫。管他天崩地陷，明天的事明天再头疼，现在睡觉最要紧。可能是累极了，苏望完全没感觉到地面太硬或是哪里不舒服，书包垫在头下做枕头，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叫醒苏望的是早起干活的环卫工人。天还未亮，只东边的天际泛起了些许鱼肚白，朦胧的夜色笼罩着寂静的城市。苏望睡得正酣，迷糊中被人推醒，睁开眼睛看见环卫大爷近在咫尺的脸，猛然间吓了一跳，忙往后一翻，撞到路边冰冷的石头，才恍然想起自己昨晚已经被赶出宿舍了。

大爷露出个慈祥的笑容，问：“小伙子，咋啦？跟家里闹矛盾了？”

苏望低头不语，片刻后才摇摇头，站起来准备收拾被睡得七零八落的报纸。夜里返潮，报纸微微有些潮意，苏望三两下收拾好，扔进大爷骑过来的三轮车里。

环卫大爷很是热情，也许是看苏望年纪不生的样子，便开口劝说道：“大爷也是你这个年纪走过来的，不托老劝你一句，自己家里几个人，有什么话说不开？你这年纪轻轻的，说往外跑就往外跑，父母得多着急啊？大晚上的就睡地上，现在不把身体当回事，老了就完啦！”

大爷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苏望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八千块的巨额赔偿，再加上吃饭、住宿，桩桩件件对苏望来说都是泰山压顶的大事，他犯愁都不知道从哪个方向犯起，哪有时间和精力来听别人不知原委的劝说。

环卫大爷察觉到苏望的心不在焉，叹了口气，手中的扫把往垃圾车上一放，伸手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几张钱来。捏在手里看了看，把大额的放回去，攥了一手的零钱，递到苏望面前，说：“行了，小伙子脾气倔。身上还有钱吃早饭不？拿去，没几个钱，拿去买俩馒头吃。”

苏望见大爷手里攥着的零钱，总有二十来块，霎时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不、不用了，大爷，您不用这样……”

“什么用啊不用的，拿着。”环卫大爷将钱往苏望怀里一塞，一个硬币掉下地，发出声清脆的“叮”声，“别跟大爷客气，年轻人吃饱饭最要紧。”

苏望咬了咬嘴唇，眼睛里不自觉盈了一眶泪水，硬是忍着没流出来，声音僵硬语无伦次地开口：“大爷，真不用……我、我有钱的——好多钱。您拿回去，哪能要您的钱……”

话还没说完，便被大爷打断了，“扭扭捏捏跟个娘们似的，大不了以后你再还给我就是，反正你大爷我天天搁这里扫大街。”

苏望一时无语，哽着嗓子应了声：“好——谢谢大爷。”

环卫大爷不在意地摆摆手，跨上三轮车，“吱呀”一声骑动，“嘿！多大点事，值得句谢？”

凌晨，万籁俱静，三轮车骑动时“咯吱咯吱”的响声格外清晰。苏望默默目视着大爷离去的背影，眼睛咕溜溜转着将泪水憋了回去，直到大爷没了踪影，才盘腿坐下。把背包里的钱全部掏了出来，纸币理成一叠，硬币码开一排，加上大爷刚给的二十六元，共计一百零五块三毛。

苏望掰着手指算了算，这些钱大概能够他住上三晚最差的宾馆和吃两天白米饭。

生活无望啊……

苏望长叹一口气，如是想着。

天已经彻底亮了，路边偶尔有行人匆忙骑车经过，路过时看到苏望都怀着好奇朝这个少年看了几眼。苏望把大爷给的二十六元整理好塞在背包的最里层，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放了两枚硬币在裤子口袋里。

离天桥不远的地方有个包子铺，苏望闻着包子的香味好一会儿了。这时才慢悠悠走了过去，连着昨晚算起来，苏望已经有近二十个小时没吃任何东西了。本来饿过头的胃被包子的香味勾出几分食欲来，苏望掏出一枚硬币买了两个馒头，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嚼都来不及的使劲吞下去。

包子铺的老板一看苏望狼吞虎咽的吃相，笑着说：“噎着嘞，买碗豆浆不？”

苏望摇头，心想着包里有杯子，可以去公司打水喝。天还早，包子铺门口就苏望一个人，老板不忙着接待别的客人，回头朝里面用家乡话喊了一句，里头应了声，不一会儿走出个女人来，端着碗水。

老板接过那碗水，递给苏望，“小伙子吃起东西来猛，我这馒头结实，别给你噎坏了。”

苏望愣愣看着碗里的清水，温的，捧在手里也不烫手。苏望红了脸，把头埋进碗里，小口小口地喝水，听到老板用家乡话跟他老婆聊天，不知聊到了什么，两人都笑了起来，带着最质朴的憨厚。

苏望一直将那碗水喝得一滴不剩，才递还给老板，小声说了句：“谢谢。”

老板爽朗地笑着：“一碗水，不值钱。明天再来买啊！”

苏望点点头，坚定地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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