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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偷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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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里日头正盛的时候,天子大驾前往甘泉宫避暑。往年多次被捉去骖乘的我,今年终于可以作为卫队的一份子,迎着日光随众人骑马北上。

不过,帝王骖乘的席位,从来也不缺人。

司马公子尾随陛下从御辇里钻出来的时候,颧骨上多了些可疑的红晕。昔日的司马郎官,一副少不经事的模样,三言两语便可以把他撩拨得羞愤不已;半年不见,今日的司马侍中,身姿愈发俊秀硬朗,眉眼间亦多了些成熟的风情。他抬头望了一眼卫长公主身后恭迎大驾的陈妍,随即迅速低下头去,握紧了手中的佩剑,加快脚步匆匆跟上天子的步伐。

看来,这家伙真的对我妹妹起了心思。可惜,茂陵邑多的是仕官大户,陈詹事家性格泼辣的宝贝千金,未必能看上太史令家长子这等绵软可欺的性子。

狩猎时,众人仿佛都有些心不在焉。薛泽丞相从京城快马递来消息,那个全身金灿灿、整日里招摇过市的太子于单,前些天突遭毒手,死于非命。凶手当场被捕,果然是伊稚斜单于派来的刺客奸细。

“这个伊稚斜,够狠!为了斩草除根,居然一路追到我大汉京都。”再次射空,惊走一头牝鹿,天子叹道。

“陛下,是时候下决心宣战了。”大姨夫小心翼翼地建议,“之前伊稚斜因为恼怒于单降汉,已发近十万兵马踏我雁门三郡挑衅;如今匈奴太子死在咱们大汉境内,只怕伊稚斜会以此为借口,打着为太子报仇的旗号,统一匈奴各部,形成对我大汉北境军民的极大威胁。”

“子叔,朕何尝不是这样焦虑,这甘泉宫朕也睡不踏实。”天子皱眉,收起手中弓箭,“可是,匈奴王庭并非想打就能打,且等仲卿从北境回来,朕再与众将仔细商议罢。”

夕阳的余辉洒落在甘泉宫北的建章营地里。

帐内传出啜泣声。

掀开帐帘,匈奴小王子仆多正试图把自己囫囵个儿蒙在被子里,可惜他身板太长,被单另一头露出一截小腿,和那双略有皴裂的赤脚板。

“你先去吃饭吧,这儿有我看着就好。”我示意一旁手足无措的杨仆。

大男孩渐渐停止啜泣,从被窝里露出两只带着水汽的乌黑眼珠子,浓密纤长的羽睫上沾着些许泪滴。

“怎么是你?那个亲兵呢?”他转着眼珠四处张望。

“他见不得男人哭嘤嘤的样子,早走了。”我揶揄道。

“谁哭嘤嘤的了,我只是在回忆小时候的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有些触景生情。”仆多胡乱抹了一把脸,破涕为笑。

见他心情有所好转,我终于按捺不住好奇:“那太子于单是你什么人?”

“我堂叔。”仆多吸了吸鼻子。

短暂的愕然后,我揉了揉他露在外面的脑袋瓜。这个被昭平君的喽啰们私下里痛殴的家伙,还真是匈奴王庭的人。

“节哀顺便。”

手腕突然被抓住,下一秒,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被单,将我拉进他的怀中。

被军褥紧紧束缚住的感觉非常不妙,更何况直到此时我才发现,被笼下的青年居然一丝不挂。习武之人丝滑紧致的肌理贴上我的小腹,下身灼人的热度正冉冉升起,顶在我的大腿根处轻轻蹭动。

“去病,让我抱你好不好?我现在很伤心,需要你的安慰。”仆多小王子的脸上挂着委屈的表情,楚楚可怜地盯着我,手指却不安分地爬上我的臀部使劲儿揉捏。

“自己解决。”我伸出五个指头,将那张凑过来吻我的脸摁回榻上,迅速钻了出去。

***

冬去春来,积雪消融,暖阳高照。

“……古之用兵者,非利土壤之广而贪金玉之略,将以存亡继绝,平天下之乱,而除万民之害也。故圣人之用兵也,若栉发耨苗,所去者少,而所利者多。杀无罪之民,而养无义之君,害莫大焉;殚天下之财,而澹一人之欲,祸莫深焉……”

岸头侯张次公将军在台上滔滔不绝,我盘腿而坐,面前摊着那本熟悉的《兵略》,心思已经从竹简上飘开,越过营帐外盛开的一丛丛迎春花,越飘越远。

上林苑内,漫山遍野,旌旗飒飒。建章营诸汉骑编入骁骑营,随着步兵营鱼贯而入建章宫外的广场,阵列以待。

经过深思熟虑,汉军决定停止休战,主动出击,而今日便是为了出兵所做的模拟演习。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期门军军演,以往我总是以看客的身份坐在高台之上,今日我作为骑兵的一员,同众兵士一起矗立在这浩瀚广场上,只希望一年来艰苦训练付出的汗水辛劳,能在这一天派上用场。

“汉军必胜!”阵前一将振臂高呼,其人银甲银盔加身,手中长剑直指天空,乃汉兵营统帅苏建苏伯父。

“必胜!必胜!”汉军步兵、骑兵、车兵阵列中同时爆发出整齐的呼号,一浪高过一浪,我也被群情激愤的情绪所感染,跟着举起了手中的紫杉弓。

“紧张吗?”仆多偏过马头蹭到我身边。今日大风,风声盖过了他的话语,只能通过口型辨识他的言辞。

“你才紧张。”我朝他做鬼脸。不过说实话,除了对演习的期待和满腔的激动,作为一名汉骑,对于自己接下来的表现如何,多多少少会有些忐忑不安。

对面的胡骑营依旧寂静如初,只听得马儿啾啾嘶鸣。隔着营门的缝隙,赵信将军的身影若隐若现。他攥紧马缰,手握弯刀,在胡兵阵前不断来回走动,想是在交待最后的事项。

抬头遥望建章宫,那里帝王已经落座;主帅一身孔雀蓝色铠甲,伫立于宫阙之上,手中的金熊符节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倏忽间,对面胡骑营已是营门大开,赵将军一声令下,轻甲骑兵打头阵,胡服骑兵殿后,潮水般向着汉兵营涌来。

符节一出。挡在汉骑阵前的三排强弩步兵,配合盾兵轮番上阵发射出如雨般的弩矢。

“这是步兵营新配置的双矢并射连发弩,脚踩上弦,适合平射。”武器装备课上,苏将军曾拆解开弩身上方的黑匣,向众兵士展示连弩中躺着的一排银闪闪的弩矢,“弹槽里可以一次装载二十四根弩矢,上好膛带着走,用这个射对方轻甲骑兵的马腿、马肚,迫使对方被动落地成为步兵。匈奴骑兵不擅地面短兵相接,而步兵恰好是我汉军的优势,如此一来我们汉军便可以己之长,攻人之短。”

符节二出。只听一阵嗖嗖之声,我背后的步兵车兵阵列,每人从箭筒里迅速抽出箭矢搭弓,但并不瞄准,而是齐齐指了天际,射出道道弧线,箭雨纷纷落向对面胡兵阵营。

“精准打击?那是你们骑兵的任务。战场上步兵弓箭手讲究速度、射程,因此后排步兵采用的是对空抛射。”苏伯父执了炭笔,边画示意图边介绍道,“步兵密集的箭雨,既可以为你们骑兵冲锋做很好的掩护,也可以有效对付位于匈奴兵阵后排的无甲骑兵。”

箭雨稍霁,转眼间,敌方的骑兵如蝗虫般奔至眼前。

抬头望去,建章宫台上的那个蓝色轮廓,正高举手中的金色符节。

号令随时可能响起!心脏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燥热感忽地由下腹直直升爬上脊背,我屏住呼吸,攥紧了手中的弓箭。

符节三出。

“杀啊!”我一夹马肚,紧跟着骁骑营的士马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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