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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礼物(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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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首刀挟裹着风声,呼啸而下。

“喝!”我惊坐而起。

月光洒落清辉,照亮四周。房间内的陈设,证明我现已身处家中。抹过脸颊的手指举至眼前,并未沾染任何血渍;虎口伤痂清晰的撕裂之感,以及刀锋擦过鼻尖激起的戾气,却无比真切。

熟悉的容颜映入眼帘,炽热的肌肤紧紧相依。

“别怕,舅父在这里。”被我的动作惊醒的男人拥住我,如我儿时一般软声安慰。

数日前。

斜阳下的焉支山脚,折兰王手攥休屠部精兵,埋伏于谷口守株待兔;他身边的督军——伊稚斜单于之子,早在两年前的云中郡外我便与其打过照面。

“结阵,射击!”不等折兰王话音落下,我毫不犹豫地抽箭搭弓。赵、高二校尉的人马迅速涌来,排成汉军引以为豪的盾阵,严严实实地挡在我的面前。

两军很快陷入疯狂对射,受惊的战马混乱地嘶鸣,一时间箭雨如蝗,地动山摇。敌兵此次有备而来,早已于山石草木之间觅得掩护;即使我手中弓箭速度再快,准头再高,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排防守的汉家盾兵渐渐丧失抵挡,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之中。

牺牲的战士越来越多,大军无可避免地缓缓后撤;后排的士兵拣起掉落的武器,替下前排的位置,再次以血肉之躯顽强地凝结盾阵。

“霍将军,箭矢即将告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身边传来仆多焦急的请示。

瞥见背后仅剩的一筒羽箭,我心中迅速闪过最坏的情况。连续四日转战奔袭,回程路上未能寻得补给的汉家轻骑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前脚既已踏入休屠王的埋伏圈,倘若敌人兵分两路,从我背后夹击,只怕今日的焉支山,便是我的葬身之所。

“记得你的使命,你必不负众望。”熟悉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不,舅父尚在长安城里期待我的归来,我岂能死在这匈奴地界?我不自觉地摇了摇头,甩掉心中堆积起的悲观情绪。腹面受敌,那只是最糟糕的局面;趁现在生机犹存,为何不学韩信“背水”,我“背山”一战,奋勇向前,拓开一条生路?

“破奴、不识,你俩看我信号,准备合兵突围!仆多,你掩护我,送我出阵!”将箭筒抛给小王子,我扔掉长弓,抽出天子剑,挽起缰绳,一脚踢上雪麒的肚腹。

“……说时迟那时快,咱们的骠骑将军倏地冲出箭阵,流星一般朝敌将折兰王冲去。这二人一个执精铁剑,一个使环首刀,短兵相接,顿时刀光剑影,火花四溅。两将军高手过招,前后激战数十回合,打得叫个昏天黑地,难分难舍;那周围士兵看得呆滞,竟连箭也不晓得再放,纷纷喝起好来……”

晴空万里,鸟语花香。幕府庭院内,博望侯正与众小辈说书。

我坐在角落里,摇晃着手中的酒盏。听得添油加醋之处,我情不自禁地翘起唇角。张大夫想必已看过军报,焉支山一役被他叙述得有板有眼,仿佛亲自阵前督战一般。

“自个儿的经历从张骞这个‘说书匠’嘴里听来,总是别有一番情趣。”二舅斟满一杯,递到我手上,“如何,心情好些没?”

“好多了。”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掩饰不断上涌的羞赧之情。显然,我并不习惯做别人故事里的主角。

目光从二舅身上移开,我望向聚精会神的听众。同大将军走得近的几家孩童受邀相聚于此,即使平日里对我百般不满的伉表弟,今日也屈于他爹的威仪,耐着性子听完了整折《骠骑将军大战折兰王》。

我明白二舅的苦心,我很感激他邀请张骞来府上说书。

一片祥和的长安城内,熟悉的家中,亲人的身畔,我从张骞神乎其神的故事里、从少年羡慕的神情中,看到了一个光鲜亮丽、神勇无敌的自己,令我一时间忘却心中的阴霾。短短半月,我在长安人的眼中已成为撼天动地的汉家英雄,率军归来时,城内百姓鲜花铺路,夹道相迎;然而深夜寂静的时刻,一旦放下心防,梦魇便会如阴影一般缠绕上来,挥之不去。

皮肉绽裂之声被金戈铁马掩去,仿佛花开一般脆弱;汉家战士腰间的白羽,被汩汩鲜血染得艳红。最终跟着我走出河西草原的汉军人马,仅剩离开时的一半;那些昔日一起跑马蹋鞠的伙伴,那些不久前刚喝完兑了酒水的山泉、与我海誓山盟同生共死的士兵,他们的躯体正随着山中的寒风落日渐渐冷却。

不可否认,祁连山巅的那场风雨中,我曾有过那么一瞬间被恐惧所侵袭,对那些走不动路的胡骑士兵心生怀疑,怕他们重蹈赵信的覆辙。然而当我在遍地尸骨中寻见那名劝我先下山的小兵,目睹他心口的羽箭和圆睁的双眼,我立刻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焉支山一战,胡骑儿郎用生命向我证明了他们的忠诚;若非他们奋力拼杀,张骞口中那位“骠骑将军”的结局,恐怕便是另外一个版本。

——他们为我而死,所以我还活着。

“爹,我也要做将军,披挂上阵,威风凛凛。”散席时,张棉意犹未尽,打打杀杀地比划。

“练箭的时候光知道偷懒,现在惦着上前线?”张骞执了羽扇,轻扇张棉的脑瓜,“你若能练到你去病表哥一半的手上功夫,我就允许你参军。”

遭亲爹叱责,张小世子瘪着嘴,委屈地缩了缩脖子。

“大将军真是教育有方。”张骞端着酒杯挤到我旁边,朝二舅敬道,“霍贤侄年纪轻轻就能自己将兵出塞,河西一役旗开得胜,我这做伯父的也跟着脸上沾光呢。”

二舅双颊飞起两团红晕,星眸熠熠生辉。

“不错,去病是我最得意的门生。”

张大夫嘴巴张成个圆圈。

“啧啧,青弟,你看你提起外甥时那个眉飞色舞哟,平日里温柔恭谨的长平侯哪里去喽?”

“嗬,原来你们私下里这么评价我。”大将军轻哂一声,宠溺地望进我的眼中,“你们是你们。去病,他不一样。”

未央信使匆匆登门。

“是要宣霍将军进宫么?”二舅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回大将军。”扫了眼被酒水呛到咳个不停的张骞,使者拱手道,“陛下听说霍将军负伤,特许霍将军留在府里休养,着奴婢前来慰问。”

“我……还是去一下吧,去去就回。”相处甚久,我已听得出天子弦外之音。他料到我一定会按惯例赖在家中,却惦着我受伤而不愿明面上催促;只好颠颠地遣来平日召我进宫的使者。

二舅的胸膛微微起伏。

“有劳公公一路照顾霍将军。”紧握着我的手终于松开,他朝使者回礼。

“奴婢多谢大将军体谅!”使者受宠若惊,跪拜回复。

行装换毕,家仆恭敬地递上缰绳。抬头时猛一怔愣,方才意识到手中的坐骑已不再是之前的那匹大宛白驹。

陪伴我度过四年军营生活的雪麒,未能与我一起接受长安民众的欢迎;同折兰王激战的过程中,它被督军伊稚斜之子射中肚腹,再也没爬起来。

雪麒和汉家将士的遗体一起被黄土掩埋,长眠于焉支山下。同样被掩埋的,还有折兰王的尸首。

“给他留个全尸吧。毕竟是个可敬的对手。”我阻止了欲取折兰王首级的赵校尉。这位匈奴猛将确实令我产生惺惺相惜之意,不过并不代表我需要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战场上,对一名敌将手下留情。

我拍了拍骠骑的鼻子。湿乎乎的,同雪麒的鼻头一样渗着凉意。

雪麒倒地的那一刻,折兰王的刀锋同时砍了下来。多亏这匹聪慧的小黄马及时赶到,我才从刀口下捡回一条命,反败为胜。

***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廊檐下,舞女翩翩,伴丝竹轻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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