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1/2)
叶峥做了一个梦,景色青幽,闻叮咚泉水,见树影微光。
他确定这是梦,久违的梦。清脆的声音笑着,在竹林中,在他的前方奔跑。追寻着声音,心中勾勒出那个孩子的身影,在竹林深处,纤细的背,雪堆似的脸露出小半边。
“雪义。”
叶峥叫出了孩子现在的名字,孩子却是应了,他回眸,笑容只闪过一瞬,又忽然跑了起来。风带着竹香,柔软地流动,叶峥奔跑起来,渴望追上那个活泼的小影子。
“雪义!”
他想喊停那个孩子,但声音竟然碎开了竹林,滴进宁静的夜里。小船轻轻沉浮,落在身旁的星光铺满一条江。
“欣荣。”
“啊!”叶峥猛然回头,光影照出陶雪义清晰的脸,他正举杯,悠然的眼神投来对男人的疑惑,浅抿一口。
一壶酒,一盏灯笼,沙洲如墨,船移星走。
“西江……?”
“是西江,怎么了?”陶雪义为他斟满。
叶峥茫然了须臾,回道:“又是这条水路,还是你和我。”
陶雪义似乎觉得男人有点奇怪,他在陶雪义的打量之下笑了,看进杯中繁星,“雪义,你的遗憾可有实现一些了?”
陶雪义放到唇边的酒杯又放下,一如当晚那般沉思了须臾。叶峥知道这是梦,也知道在当时,陶雪义没有好好回答自己。梦里,酒依然香醇,叶峥悠然地闷上一口。
“是。带着未愈的伤仗剑江湖,游历山河——小时候的我可没有料想到,倒是有趣。”陶雪义一双眼波流转,看向面带诧异的男人,溢出淡淡的笑,“实现一些怎么够?”
“奇怪,梦里的雪义话有些多啊……”
“什么?”
“啊、没什么。”叶峥举杯相碰,“不够的话……反正我会和你在一起,走走停停。一辈子那么长,不差旦夕。”
“一辈子。”陶雪义饮尽杯中酒,红唇潋滟,“一辈子怎么够?”
“雪义……”叶峥愣然。陶雪义的笑意由衷极了,也好看极了。不知梦中的陶雪义,会不会看得清自己烫热的脸?这张脸一定是十分可笑的绛色。
还记得那一夜在这艘船上,寡言少语的陶雪义只是亲上了他的唇。忐忑,他不由得闭上眼,一切变得宁静而朦胧,也尝到了如期而至的柔软。
轻浅的,渐渐深沉,唇瓣缠绵,却少了一道酒香,多的是一份真实炙热。
“唔……”
陶雪义的长得他好痒,叶峥回吻那片唇,唇的主人却走了,他也醒了。
“雪义?”曦光透过窗棂,陶雪义在他的眼前披上中衣。
“你醒了。”
“能不醒么?”叶峥摸着嘴巴,脸还有些烫。
“叶大哥,早膳我已经做好啦!”笑银在阳光下布置好一桌的碗筷,挽袖的双手正在麻利地把面条往碗里分。
叶峥刚穿戴整齐出来,先到一步的陶雪义正在沏茶。雪白的面条上几点葱花鲜绿,一看便是在他的田地里摘的。
叶峥接过笑银手里的面碗,“你——”
“哎,叶大哥莫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们让我借宿一晚,我帮忙做早膳是应该的。”说着,笑银把调好的酱料点在叶峥的碗里,“陶师傅和叶大哥都尝尝吧,前些日子我在面铺干过活,那儿的老板娘做面,可是十八甫上最好吃的。”
“你是从面团开始做起?”叶峥这才想起家中未备干面,而碗里的面条柔韧饱满,看起来新鲜美味,更让人跃跃欲试。
“是啊。”姑娘笑起
来不禁露出一对大大的兔牙,“陶师傅,你也尝尝。”
“嗯。”陶雪义先行入座,浅尝一口。
“如何?”
陶雪义微笑:“甚好。”
忐忑的姑娘一张脸美滋滋地红了。
和乐的早晨,美味的早膳,喜悦的姑娘。叶峥感受着这种恍恍惚惚的美好,呆呆然吃下了两碗。
笑银喝着茶,道:“叶大哥还是这么能吃,准是昨日累了吧。”
“咳咳!”男人突然一凝,陶雪义对他投来茫然的眼神,叶峥顿时发现自己不该如此紧张。
“你累么?”陶雪义问。
叶峥:“……”
“我来时见叶大哥正在修屋顶,屋顶好高啊,啊!后来下了一场雨,你们的屋顶可是修好了?”
没有修好。叶峥苦笑着,陶雪义道:“我竟是忽略了此事,你的卧房还好么?你今后先睡在我处吧。”
“嗯……”叶峥答应着,而笑银看两位大哥的眼神,似乎带上了一丝丝微妙的意味。
吃罢早膳,笑银跟在叶峥身边一边套江湖闲话,一边帮忙打扫,直到朗日高悬,叶峥提醒她是时候赶车回西廊了。
笑银不舍地放下叶峥新买不久的小鸡,提起竹篮与两位大哥饯行。
“叶大哥,陶师傅,日后要是回到西廊,记得到竹升面馆找我呀。”
“好,陶师傅一向一言为定。”
被帮忙回话的陶雪义道:“你也可以再来做客,带上小春。”
“嗯,我会与她和好的。”笑银粉扑扑的脸漾起笑意。
两人目送少女离去,偌大的庄园又剩下彼此。不,还有满地做不完的活计。叶峥心想着,只见陶雪义径自走了去,在水井旁坐下便开始洗起盘子来。
陶雪义正穿着那件黑色茛稠袍子,腰挺得笔直,盘子碗碟被他擦起来宛如皇宫里的宝器。叶峥遥遥看他,不禁感叹这一刻实在过于宁静。
即便再宁静,叶峥也不会忘记昨日那帮锦衣卫。既然记起,便要未雨绸缪,许是有些多虑,但他毕竟倒霉的日子过多了,磨练出来的直觉还是值得相信的。
砰。
大门关上,陶雪义才发现叶峥已经出去了。初夏的朗日把阴凉的小道照得清爽暖和,叶峥外绕庄园走了一圈,又从墙上翻入,跳到了墙边的树上,攀爬一阵才下来。陶雪义悠然地看着男人奇怪的举动,只见他忙上又忙下,不知从何处搬来一些瓦当和麻绳,开始布置起来。
虽然是土法子,但总好过没有。陶雪义刷盘子刷得专心致志,叶峥不便叫他搭把手,他把串上瓦当片的麻绳绑在地上,再往树上爬。
“嗯?”正当叶峥想着如今的陶雪义是不是变愣了,几个远处的人影进入了他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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