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梦别（1/2）
姬梦别此生有许多难忘的时刻，然而往往是不堪回忆。作为武痴苟活了一生，被多数人所惧怕，而自己，一直以来也在消灭惧怕的情感。
自问，何物能令公惧？或许ーー是一种凝望。
比如，在多年前他与洪宣皇帝彦宗微服南下，离开莲馨楼的那一夜。姬沛堂堂御前武将，却乔作侍女。皇上和歌女宣淫，而他，看穿了歌女暗中受到指使。
“梦别，与朕把戏做下去罢。”男人对他道。
姬梦别并没有拒绝男人荒唐的想法。受指使的歌女只是穴道被他封去了，人却是清醒的。
天字房中罗帐映烛红，酒香缠烟袅。锦衣华服的贵公子意兴起，他恶意地压在姬梦别身上，趁酒意，藉歪理，尝遍他的唇里齿间。
姬梦别记不清为何当时没有在一开始就反抗。当真是因为将计就计？当真是默许了对方，配合他等待指使歌女之人的出现？他记不清……只知道当时的自己心中是屈辱的，却又抱着猎奇的心思，想知道那个男人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会不会因为他是男儿身而醒觉。
轻薄的褙子被剥开，贴身的衣裙尽宽解，男人的手摩挲他的身躯，触感细腻的肌肤上却是伤痕满布。
若是一个女子有着这种身体，也定会把男人给吓着的。姬梦别在等待，等待对方错愕地惊醒，却只有亲吻，从脖颈落到胸前。
是眼神，被点穴的歌女正在看着床上缠绵的人。姬梦别知道那眼神充满了惊惶，渐生鄙夷，如同目睹一件污浊之物。
因为姬梦别一身女物之下，是平坦的，是伤痕累累的武者之躯。男人忘我的触碰，沉醉的，竟是面对另一个男人！而姬梦别呢？此时此刻的他，不也十足一个淫媚的女子？
姣好的妆容，虚妄的模样，可耻的一切。姬梦别未等到男人醒觉，他先醒了。男人的手滑进他的下裳时他喊出了声。惊恐，无措，颤抖的声音也让男人清醒了几分。
放开！
姬梦别怒斥，男人却不放手，反而饶有所思地体会手中的感触。
梦别，你这……
住手，放开！
姬梦别的声音带上了几乎从未有过的哭腔。嫌恶，排斥，却因男人那算不上温柔的把控而无法动弹。
梦别……
男人呢喃着，他没有松手。
姬梦别记得，记得那种身与心的折磨，记得男人，也记得女人看他的那种眼神，记得自己确实起了杀心。他拿起枕下的刀，指向了身上男人的颈项。
但他又是为何没有杀了他？是因为那个从屋顶闯入的人，来得太巧？
“梦别，你可恨朕？”
还是因为听到这样的一句话？
男人的声音仿佛充满愧疚，可姬梦别不信。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姬梦别只知道一切结束之后，他丢了心魄一般，走在雨里。甚至忘了身上还是那副可笑的打扮。
那之后，姬梦别也曾想过，是否应该对那个男人，对皇上说明白一些事。一些他自己也不确定的事。只是没想到那一夜过后，当他萌生这样的想法时，他和皇上之间，竟是无此机会了。
皇上堕入了爱河。隐阁闺中的小姐沁离擅歌舞，情率真，而后四季几番轮转，当年那个悄悄让姬梦别躲雨的少女，已是寿安宫的小主。
春寒料峭，斜风细雨，宫里烧着地龙。
“取代小皇子被推下阶梯的人，可是你的妹妹。”
“姬大人忽然说这种话，是何意？”
“娘娘，你不是一个城府深的人，连我都看得出你并非真正悲痛。有些情绪，你掩
藏不住。”
“那姬大人是诬陷本宫了。大人，你方才可是去见过了忧贵人？太医说她已平安，只是尚需静养。本宫已经送去这宫里所有的珍品，还派了身边的嬷嬷前往侍候，大人看不到么？”
寿安宫确实看起来冷清了许多。
“娘娘为何像解释一般和微臣说话呢？”
沁妃眉间升起恼意，“我自然没有大人这么老谋深算。你想套路本宫说话，那本宫只好送客。”
当年的羞涩少女，也早已不复以往。忧贵人当时初孕在身，人虽平安，腹中胎儿却保不住了。
“臣并无此意，此番前来是奉皇上旨意，挑选两名御前精锐安置在寿安宫，保护娘娘与四皇子周全。”
沁妃再也端不住了，到底还是个未到双十的女子，她双眼含冤，“那我何时能见到皇上？我要皇上为我作主啊！”
“臣敢问娘娘可是猜到谁才是让宫女推倒小皇子的幕后主使？”
她抿唇不语。
姬梦别退出宫殿，离去时只留下一句话：“皇上应该会让娘娘失望。”
沁妃追出宫檐，不禁喊道：“为何？皇上明明说过会护着我，会对我好！”
“嗯。”姬梦别也记得那个男人这么说过。君王的话无论真假，都不该去托付，不该作为依存。可惜她不明白。
姬梦别料想到沁妃内心是想与东宫较劲，她确实做了。
就在四皇子三岁的生辰宴上，落了皇后凤仪，随后便遭到了整整一年的软禁。
寿安宫成了活牢，宫女们躲在门外。看来是沁妃又动怒了，凌乱的房间里家具和器皿被打翻一地。沁妃见到来者，抬起一双红肿的眼。
“你来做什么？”
“臣送来最后的一份经普，娘娘念完这份，便可安释。”
“所以是皇后叫你来的？”
“是皇上改让臣取代陶公公前来。”
“呵……”沁妃冷笑，“他为何总是要你来，为何不亲自来？”
姬梦别没有回答这句话。只道：“娘娘请过来接取经普。四皇子与忧贵人都在期盼和娘娘重聚。”
沁妃神色寂寞，对姬梦别的后半句反应冷淡。
“听说忧贵人在本宫被软禁的这些日子里，有孕了？”她冷笑，“本宫不懂，真的不懂……她究竟是什么人，她究竟真正在想的又是什么？”
“你在说忧贵人？”
“本宫怕她还不成么？！”
哐！被推倒的花瓶落地，岁岁平安。姬梦别将经普拿到沁妃眼前，躬身放下。
“本宫什么都没有……只有皇上，只有皇上是我的夫君，是孩子的爹亲，是我的一切。是！这条路是我选的，我不怕皇后，也不会屈从，不会……”
“娘娘，你累了。”
沁妃甩开那金灿灿的经普，“姬大人，我不要再来了，算本宫求你。本宫不喜欢你。”
“莫要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你的眼神和当年的忧儿一样。倘若你真心可怜我，我只求你一件事。”沁妃抬起红肿的眸，对姬梦别道：“求大人可以护着四儿，求你了……”
因爱无悔？姬梦别似懂非懂。他劝不了她，而对于那个男人，他倒是乐得与他疏离。
这些年，姬梦别出过关，征战剿寇，迎来南北平定。只是朝中依然暗潮汹涌，皇上和他都太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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