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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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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是任侠,你要做任侠,那我正好就是你要退治的那一类,看来我们道不同啊。”叶峥一边在桌上切开大饼,一边道。

这羡鱼居的上房确实不俗,床间表间里外一套,红木的桌椅,椅上还有柔软凉快的蒲团。房内早已熏上了檀香,香炉上还放有一贴观音偈,红纸金墨,笔迹端秀,装点出观音成道日的风土气息。

陶雪义拈起那张观音偈,叶峥向他递来一块切好的大饼,又道:“江湖里都是一群不愿服从天皇老子的规矩,却又喜欢在自己的道义上套各种规矩的人。好人少坏人多,带刀带家伙的比目皆是,但其实,他们也不过是在做点各自的生意,你没想到吧?”

陶雪义轻轻摇头,“我只知道好人有的时候是坏人,坏人有时候是好人。江湖人做生意的本事我不清楚,但你的话,肯定是做不好了。”

“啊?”叶峥嘴里的大饼又噎住了。

“这件衣服的钱……”

“你莫提这个了!”叶峥不悦,他大概是遗传了父母的脾性,最怕送人东西的时候对方客客气气。

“这条通往北方的江湖路,不缺故事,倒缺了些江湖梦。”叶峥喝一口茶,咽下干燥的饼,“不过,像你这样的梦中人,我想乡亲们是很待见的,哈哈。”

“我不懂江湖,我以前以为,江湖里都是英雄好汉。”陶雪义道。

叶峥倒是笑了:“哈,那你遇见我的时候,不早就破灭了?”他一拍裤头,往床上大字形倒去,“好了,早睡早起,反正西沙河休渡,我明日带你在附近走走。”

陶雪义仍记挂着他遇见那个书生时的表情,垂睫道:“你对这里很熟?”

“马马虎虎吧。”他闭上惺忪的眼,意识朦胧,没有发现悄悄向他凑近的另一人。

陶雪义此行本来不该带上叶峥的,他却想试一试——怎样,才算与一个人互为朋友。

叶峥从江湖中来,他曾经是如何走在这条路上的?陶雪义不懂,也不知该不该去懂。但他知道自己变了一些,就像他看到那块像满月般又大又圆的饼,心头萌生的喜悦和渴望比以往都要鲜明。他想一尝那香味下的甜,就如此刻的他,渴望知道“朋友”两字的前方,会是什么。

轻轻地,他的手指掠过男人右眼下的泪痣,阖上的睫毛抖了抖,惹起他一道淡淡的笑意。

夜过,残月凝空之时,一人起早。

待到日上三竿,叶峥在喧嚣的锣鼓声中惊醒,本想蒙头再睡,下一刻便是爆竹噼啪,响彻厢房,直接把他从被窝里震了起来。

“罗汉舞狮……”叶峥张着一双晃神的眼,在熟悉的节奏声中爬下了床。

房门被推开,陶雪义只着一身白色中衣,看见男人正摸在铜盆边上洗脸。他将手中的剑放在桌上,待锣鼓声渐远,道:“你醒了?”

叶峥见陶雪义的模样,必是晨练归来,心里头不禁有些虚意,“高手不愧是高手,看来我这样下去是不可能打的过你了。”

陶雪义正披上那件茛绸直裰,他沉思一会,道:“你想打得过我,其实不难。都统大人并非因为肉身的强劲才成为武魁,而是他的对手们往往缺少了一种心。你有尚武的本钱,却因为从未有过缺失,才会疏于珍惜,未得善用,这便是成败于心。”

叶峥摸着下巴,听得一头雾水,“下次你若晨练,叫醒我也无妨。之前见你的师父在演武台上甚是威风,不知陶老板演练起来又会如何?我倒想好好观摩领教一下。”

“这……”陶雪义盯着开始刮胡子的叶峥,认真地思索起来,“也不是不可,只是我不知……我会的那些你能不能学。”

叶峥认真刮面,似乎没有听清陶雪义低声所言。

此时,窗棂被轻轻叩响,“两……两位客官。”窗边传来一个少年恭敬的声音,来者是羡鱼居的护院小四。

“不久前老板娘传话,道是客栈今日突然被一个来新庙礼佛的大老板包下了,伙房忙甚,刚才那位爷点的早膳,也怕是做不来了……”

“无妨,我们正打算出去。”叶峥将剃刀擦干放好,看向已穿戴整齐的陶雪义,“你怎么就叫早膳了?不是说了带你出去走走么?”

镇上好不热闹。锣鼓声平之处罗汉醒狮,大小食摊座无虚席,摆卖贡品的摊贩前信者纷至沓来。一队僧人诵经挥杨,尾随而往的是五彩缤纷的贡品车,满载的是莲花宝塔,水果松糕,乡亲们簇拥顶抬,成群列队,直往香火缭绕之地。

骑马上街的两人走马观花,陶雪义一路上目不暇接,然而领头前行的人走的却是人烟稀少的方向,两人不一会儿便走出了镇中心。喧嚣渐远,鸟鸣如织。樵山的钟灵毓秀浮现眼前,绿水追山而流,与山一色,乍看之下犹如山色化融,山又如玉水结凝,美不胜收。

“欣荣!”跟着后方的人喊出声。

“就要到了!要吃野就要去珠水村,你可看到那镬屋的火山墙了?”叶峥遥指绿水环绕之处,村影初现,柳暗花明。

“驾!”

男人说罢,快马加鞭,陶雪义只好挥鞭紧随,蹄尘滚滚,歩过了石桥,两人才策马缓行。村头跑过一群赤身裸体的孩子,那头便是水声如鱼跃,孩子纷纷跳入池塘,戏水玩乐。几个鹤发阿嬷坐在树下,一边挑拣黄皮,一边看顾着玩耍的儿孙,悠然自在。

“雪义,你想吃什么?”

“吃……?”陶雪义呆然。

“大娘!我们来买食材,你们村里鸽舍可还在?”叶峥对阿嬷用客家话问道。

阿嬷们嘴里吃着黄皮,没有一个舍得停下回答,纷纷指着一个方向,对两人回以慈笑。

“走!”

叶峥一夹马身,快步进村,走得熟门熟路,不一会便到了要找的地方。叶峥将马栓在鸽舍门前,挽起两袖便进去了。陶雪义栓好马,下来已不见叶峥的踪影,便在原地等了起来。村中老树繁多,阴凉清幽,树头与路边青苔绵延,绿意盎然。

一只母鸡沿路走来,后头跟着一群麻花色的小鸡,十分可爱。陶雪义从小鸡走来看到小鸡远去,才发现几个姑娘躲在院墙下,在朝他偷偷地瞧。

鸽舍走出一个声音洪亮的壮年男子,笑道:“哈哈!我们家的白凤,镇子里的大酒楼想收都不容易啊,今日遇到你这么个时隔四年的回头客,我才破例将自留的卖你啦!”

陶雪义闻声上前,见叶峥手里提着两只杀好的乳鸽,对男子道:“阿叔,你记得我就好,可就别宰客了。等会我还要问你借伙房呢。”

“我就猜到你要亲自下厨,怎么?镇子里庆典正盛,你却偏偏来我们这荒村野岭……哎哟!”男子一个转身,看到了站在路边的陶雪义,他迅速扫视这身穿黑绸的男子,方才轩昂的气场顿时扭转,讨笑道:“喝,原来你是带了个老板来,这位公子,幸会幸会。”

“他……不是老板,是……是我的友人。”叶峥按了按太阳穴,看向陶雪义:“走,我们去摘菜。”

“菜……?”

“菜地本来是糟糠打理,她今日跟一帮婆娘上镇子打斋去了,菜长的快,老得也快,你尽管摘。”男子边说边带路,走过石板道,又下了几个斜坡,眼前便是绿油油的菜地,和煦日下,粉蝶纷飞。

叶峥遥遥看见田地里茁壮的苋菜和苦麦,喜上心头,他将手里提着的乳鸽塞给陶雪义,道:“你在这里等我。”

手上一热,陶雪义抓紧绑乳鸽的草绳,男人已经走远了。

陶雪义站在坡上,一大片田地尽收眼底,田地的尽头小山如屏,碧水绕山而来,抱村而往,一山一水相相照映。此时天空洒下晴雨,好景空濛,陶雪义遥望田里的男人,他仍在卖力摘着,偶尔抬起手臂擦脸上的雨水。

“吃不了那么多……”陶雪义想叫他,却相隔甚远,他喊不出那么大的声音。他抚上自己扁平的喉结,一声叹息沉没在细雨里。

雨不大,天地间洋洋洒洒。陶雪义听见水边传来欢呼声,正是几个垂钓的少年。

“这雨真会挑时间!”叶峥一边报怨,一边抱着新摘的青菜,走出泥泞的田间。薄薄的雨云不到一刻便随风而散,却是给他留下了半身湿濡。鸽舍的阿叔回家为他们开灶去了,他在心中也早已想好了菜谱。最为重要的那两只肥美白凤,隔水蒸至方熟再浇上生晒的酱油,吃个原汁原味。

“嗯?”然而他的乳鸽却不见了。叶峥在方才陶雪义站着的树下张望,喊道:“雪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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