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疏离(1/2)
张仲允这几日颇为抑郁。
其实不仅是张仲允,整个绍兴县城目下都沈浸在一种阴霾的气氛中。东林党领袖杨涟、左光斗、魏大中被毒害致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城。有传言说到,进一步的清洗接着就要到来,凡是和杨、左、魏几位先生过从紧密的官员和士绅,恐怕都会牵连进去。
还有人说,头一个遭殃的,恐怕就是苏州府辞职赋闲在家的吏部员外郎周顺昌。当日,魏大中获罪被押解进京路过苏州的时候,这周顺昌不仅雇了一艘小船在途中等候,还半路硬将魏大中接回家去住了三天。这三天里周顺昌设宴置酒,和魏大中纵谈国事,痛骂魏忠贤是“阉狗”,最后还将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了目前正带罪羁縻在家的魏大中的长孙为妻。
这周顺昌自己骂魏忠贤骂得痛快,倒唬得那几个押解魏大中的校卫整日战战兢兢的。要知道魏忠贤把持下的东厂眼线广布、手段狠辣,这里的情形铁定尽数都会被魏阉知晓。劝他多少收敛些时,他却说:“别人怕魏贼,无非畏死,我周顺昌且不怕,任你去告诉那阉贼罢!”听得那些校卫门咂舌不已,直说这周大人活得不耐烦,是要自己找死呢……。
种种传闻,听得张仲允那少年的心里翻腾不已。一时,恨不得自己就是那飞檐走壁,除暴安良的大侠客,仗着三尺青锋把阉贼全部杀光;又一时,听到坊间传言杨、左诸人死时的惨状,说到三位平素严谨端正的大人,是怎样被剥光了衣服跪在镇抚司的衙门前当众用刑的,又怎样被杖击炮烙、拶指剔骨,最后又是怎样的颈折腿断、死无全尸……。越传越是详细,越传越是凄惨,倒像是人人都曾亲眼得见一般──张仲允到底年幼,几曾受过这样的惊吓,好几次晚间都被恶梦惊醒。
但最让张仲允抑郁的,倒还不是这时事的险恶,而是罗湘绮的态度。平日里,罗湘绮和张仲允在一起,总是有说有笑的。还时不时下学后,和张仲允一起到学堂后的废园游荡。但这几日,罗湘绮不但上学的时候不言不笑,时常一个人发呆;下学之后,也即刻匆匆回家,再不出来闲逛。
张仲允有时忍不住拉住他,小心赔笑地问他有什么心事,他要么摇摇头微笑说没有,要么说,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每每弄得张仲允懊恼不已,心里愤愤的想:你也才比我大两岁而已,自己也不是个半大孩子,总是在我面前充大。但嘴上又不敢明说。隐隐觉得罗湘绮的异样必定和时局有关;但时局如何,对一个未满十三的孩童来说,实在是难以把握,因此也无从详解罗湘绮的心事。
张仲允见罗湘绮似乎有意无意疏远他,未免着恼,心道:“谁稀罕你不成?整天故作高深,装模作样的。你不理我,我还不理你呢。”但是一看见罗湘绮的影子,又忍不住慌慌忙忙凑过去。
一次下学之后,罗湘绮被张仲允逼得急了,在书院门口停下脚步,正色对他说:“允文,我的话你听好了。目下时局险恶,你应该知道。我家,本来就与……”说着声音低下去,半天沈吟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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