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2)
斗谷胥吵得像只鹅。
雒易在厢房里调息,他在外面“叩叩”敲着门板;雒易躺在榻上养神,他爬上树枝头伸着脖子冲着窗内叫嚷。他穷追不舍地围着雒易打转儿,眼泪汪汪地追问沈遇竹去哪儿了。雒易被烦到动了杀机,想要灭他的口,他逃起来又像兔子一样快!
这蠢鹅竟深谙“敌进我退,敌疲我扰”之术,吵得雒易不能得一刻清静。雒易不胜其烦,趁夜色潜出妓馆,藏在郊外河边一只扁舟上,摇橹至江心,企图抓紧时间囫囵睡上一觉。却想不到斗谷胥竟能掘地三尺将他找到,像是一只最熟水性的鸭凫,横渡了大半江面,湿淋淋地扒上他的船头,眨着一双水滴形的大眼睛:
“主子已经两天一夜没回来啦,”斗谷胥可怜巴巴地呜咽道,“这可怎么办才好?可把我饿坏了!”
雒易实在不明白,沈遇竹久出不归和斗谷胥蓬勃的饿意到底有什么联系?难道斗谷胥是靠吃沈遇竹度日的吗!
“我怎会知道他去哪儿了!”雒易上天入地均无法可想,一翻身坐起,暴躁道:“你饿了自去找老板娘投喂,和我搅缠什么!”
“决素姑娘再三交代,要我寸步不离地守着你,可你从来不肯按时用餐,害得我只能陪你忍饥挨饿……”斗谷胥黯然神伤,泫然欲泣。他当然不能体会雒易心烦意乱、不肯抛头露面的心情。只是五脏庙里敲锣打鼓地造着反,让斗谷胥大为苦恼。“对了!”他终于想起一事,兴奋地在衣襟内翻找起来:“差点忘了,主子临走前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他说,当你想发火的时候,就拆开一只看看罢!”
雒易捏着他递给的三只锦囊,冷嘲道:“我一天起码要发三十次火。只给三只锦囊,怎么够我拆?”
“那你就省着点儿发火嘛!”斗谷胥理所当然地说。他满脸拳拳关爱之色,道:“主子说过,怒极伤肝,发火对身体不好的!”
“……”雒易无言以对,放弃和斗谷胥沟通。拆开了第一只锦囊,发现其中只有一张绢条,写着四个字:
“好好吃饭。”
后面还贴心地附注了一行小字:“喂饱斗谷胥”。
雒易气极反笑,拽起斗谷胥风驰电掣冲回妓馆,推开决素的房门,把人往地上一丢,朝端坐绣榻的美人命令道:“喂饱他。”
决素伸着纤纤五指,正往指甲上染丹蔻,懒洋洋道:“小沈失踪了,没看到我正忧心如焚吗?哪儿来的心思开炊呐!”
“就是!”斗谷胥一翻跟斗爬起,委屈地控诉道:“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你乱说话把主子赶走了!”
雒易冷冷道:“我让他去死他就真去死了?我让他把解药给我他怎么没给啊?”
决素掏出一只瓷瓶丢了过去:“喏,他走之前让我转交给你的解药。”
雒易:“……”
决素长长地叹了口气,摆出一副不甚哀伤的神色:“小沈性婉而从物,柔心而弱骨,是我见过最单纯的孩子。他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只想着和你多多亲近,岂料被你那般恶语相向……唉!这孩子心肠又软,心眼又实,受了这等刺激,一定痛彻心扉、伤心欲绝。说不定此刻正如受伤的野兽在山林里狂奔……”
斗谷胥接口道:“被人一叉子扎死了。”
“也可能如迷途的羔羊在闹市中徘徊……”
“被人贩子拐走了。”
“有可能已举身赴清池。有可能已自挂东南枝。”
斗谷胥道:“有可能在外面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上吐下泻累死了。”
她转向斗谷胥:“你说惨不惨?”
斗谷胥道:“太惨了。”
决素道:“简直是惨绝人寰。”
雒易听着他们兴致勃勃一唱一和,终于忍不住长身立起,喝道:“斗谷胥!咱们走。”
决素一怔:“你这就走了?”
雒易冷道:“怕斗谷胥学坏。”
决素瞠目结舌,翻了翻眼皮,微微冷笑道:“我真怀疑是我看走了眼。你怎会是那个人的亲生子?论才情你不及他十分之一,论容貌你不及他百分之一,论风度就更差了,连他的万分之一都不到。”
雒易毫不受激,淡道:“可见苍天有眼。”
决素挫败地叹了口气:“你当真不想知道他们过去的事情?”
雒易顿了顿。“……不。”他不自觉攥了攥拳,“那没有任何意义。”
说罢,领着斗谷胥迈出了门。
乔装打扮、改头换面一番,雒易才万般勉强地领着斗谷胥来到了镇上最大的饭馆里。自郑国上卿公孙卓心执政以来,国势政通人和,欣欣向荣,市镇里摩肩擦踵,行人如织,繁盛竟不逊于绛都、临淄等大国华都。
二人迈进饭馆,雒易挑了僻静的座位刚刚坐下,便有跑堂过来招呼,殷殷切切地抹桌斟酒,又问要点什么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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