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宁鸣而死（1/2）
这片江湖，渐渐已变成了少数人的江湖。
随着各种无趣活动的更新，服务器的每日在线人数也逐渐下降。每天晚上都有各种层次的玩家发喇叭进行告别。
悲观的情绪，往往都是像传染病一样在不知不觉间蔓延开来。一个两个的告别喇叭，或许只是令离开的人的朋友感到悲伤。但连续多日的绵延不断的告别喇叭，则是百蚁噬骨，会令江湖中所有看到的人都感到悲凉。人们会想，他离开了，她也离开了，我组队都叫不到人了，我的嬉笑怒骂都找不到人分享了，这网游玩着还有什么意思？
鲁迅先生曾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但如果他活到今天，玩了网游，可能会改变这个看法吧。
素素还是孤单地在晚上做着日常任务，偶尔看到那些告别喇叭，她都只会浅浅一笑，并不以为意。因为她知道，自己也不会待太久了。
直到那天晚上，她看到了叹星移发的喇叭。
而且不只一个。
叹星移或许是带着很多遗憾来告别的吧，素素这样想着。否则她为何要连续发十几个喇叭刷屏？从甲乙丙丁到戊己庚辛全部圈了一遍，忘不了这个，放不下那个，祝福这对情侣，感恩那对师徒，除了证明她的交际圈极广之外，言语之间似乎也在昭示着她心底的寸寸不甘：
“悠悠、绵绵，你们俩一定要好好的，不许再吵架。郁郁，你也不许再欺负我们冰冰，否则被我知道了，定不轻饶你。认识你们真的好幸福呀，你们的相爱是我永远也无法企及的。要是还能在下个游戏中相见，你们一定要给我找个和你们一样甜的情缘缘！”
看来她可能真的是被彩虹屁伤害到了。
但素素并不怎么同情她。因为她的十几个告别喇叭，却炸出了几十个对她表示不舍和祝福的喇叭，其中不乏各种鄙视和痛骂某渣男的言语。
素素苦笑着回忆起自己当初退游时，那样地静悄悄，没有一个人知道，也没有收获一份祝福。她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地离开，无人察觉。呵，谁又会在乎她也曾被同一个渣男抛弃过呢。
算了，别想那些过去了。
为了避免自己再去看那些扎心的喇叭，素素低下头去整理背包里的杂货。不成想，身边突然炸出一大串打架的声效，吓得素素赶紧抬头看看四周，竟是夏姬八达带着几个奶妈在追李白！
素素赶紧躬身钻到路边的茶桌下偷看远处的激战，只见夏姬八达这次打人打得是异常凶狠，简直是把李白往死里锤，而且还拼命地扔暗器砸飞镖，在这残忍的围殴过程中，李白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一直被奶妈的电球控住动弹不得，夏姬八达则把他杀了又杀，李白不肯复活的时候还会被拼命鞭尸。
怎一个惨字可形容。
素素摇摇头，看着躺在草地里一动不动的李白，不由得给他发去了关怀的私信：“你还好吗？”
李白看来心态极好，还给她回了个咧嘴大笑的表情：“小事。”
“那个，夏姬为什么锤你啊？”
“还不是因为叹星移的事。”
“因为叹星移要退游吗？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素素纳闷地问道。
“叹星移对夏姬说是因为毒酒勾引她，才害得彩虹屁要和她分手。”
“……这么刺激的吗？可是这和你也没有关系啊。”
“傻子，你忘了毒酒的号是我在玩儿啊。”李白继续咧嘴大笑道。
“你才傻！你怎么就让她发现了你的真身。”
“我故意的。你不是说过，对付叹星移要用奇招吗？于是我就想了个奇招。”
“什么奇招？给我说说呗。”
“等一下，我看夏姬八达还要鞭尸到什么时候。”李白不耐烦地挖鼻道：“他在这里的时候我看着就烦。”
等了几分钟后，夏姬八达看到李白死都不肯复活，便也无趣地带着队伍走了。李白确认他走远之后，才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茶桌边慢悠悠喝起茶来。素素见状连忙从茶桌底下爬出来，坐到李白身边。
“喂！我在这里！”素素挥手道。
“哇，你怎么钻到那下面去了，想偷看我胖次啊。”
“什么鬼……”一句话气得素素哭笑不得：“给我说说你怎么对付叹星移的呗。”
“还能怎么对付，就是一个字，撩。”
“然后呢？她和你偷情被彩虹屁抓个正着？”
“她为人小心得很，总是只挑彩虹屁不在的时候和我偷情。最后还是靠着溪云的帮忙，才让我们撞了个正着。哇，当时那个场景，啧啧啧，真是令人回味无穷啊。”
“……”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不懂，她明明是出轨的一方，怎么喇叭上还说得好像自己是受害者一样？而且以夏姬八达的性子，也不可能去帮一个出轨的女人出气吧？”
“有时候呢，一个人知道得越多，就越容易做错事。叹星移是个很聪明的人，却偏偏就栽在了她的聪明之上。她其实对毒酒的身份也是一知半解，于是呢我就尽量让她接近真相，让她知道毒酒和夜弦的千丝万缕的关系，再稍稍炫一下富，她就上当了。都不用我怎么撩，她对我毒酒就已经很感兴趣了。但她也不敢明着乱来呀，就暗中和溪云较劲，便对彩虹屁告密说毒酒这个号是溪云在玩儿，是溪云想套她的话才来接近她，她是无辜的。”李白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好乱好乱，你等等，我理一理……”
“不用理啦，你只要知道一件事，溪云和叹星移都是同一个直播平台的当红女主播，而彩虹屁是她俩的老板，你就懂了。”
“这个事情其实我已经知道了。”素素抿了抿嘴。
“哟？早就知道了？不错啊，情报打探得挺足。”
“所以是这样，叹星移想钓毒酒，就对彩虹屁说毒酒是溪云在玩，不仅可以掩盖自己出轨的事实，还能同时给竞争对手溪云抹黑。我分析得对吗？”
“就是这样。溪云也是猜到了她的这个花招，所以和我布下一局，让她在彩虹屁面前原形毕露，当然，这个胜利的前提是，我必须承认毒酒这个号是我在玩儿。”
“所以夏姬八达那么用力地锤你？他的兄弟都信了你们，他却偏偏要信叹星移那个女人？”
“没办法。”李白无奈地摊手道：“夏姬八达就是个蠢直男，哪能搞明白女人间的手段？”
素素咂咂嘴，摇摇头道：“不对，我觉得不仅仅是因为他蠢。还可能因为，他一直被瞒在鼓里。”
“被谁瞒在鼓里？”李白好奇地追问道。
然而还没得来及等素素做进一步的分析，李白忽然又被突如其来的锁链锁住！
妈耶！竟是夏姬八达杀回来了！而且这次还多了一个高修男暗香，把李白是吊起来往死里锤！
在男暗香狂虐李白的时候，夏姬八达眼尖地看到了素素，他似是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自然也不肯放过素素，眼看着四十米长的大刀就要劈到素素脑袋上时，她急中生智，大吼一声：“2408直播室的夏老板是不是你！”
果然，此话一出，夏姬八达立即停止了攻击，他十分震惊地走上前，一把揪住素素，暴怒地问道：“你怎么知道2408？”
“我不仅知道2408，我还知道2408的主人是谁。你一定想不到，她就在这个游戏里吧。”素素冷笑道。
“她在这里……？她叫什么？”夏姬八达紧张地追问着。
“她在这里的昵称，就是溪云。”
夏姬八达明显是愣住了，他呆立了一会儿后，举手示意暗香和奶妈们停止殴打李白。
“你是不是在骗我？”
“骗你的人，不是我，是你的好兄弟。夏老板，有很多事，你都被他瞒在鼓里。”素素不屑地冷哼道。
夏姬八达犹豫了许久，最后也不再纠缠素素，带着队火速离开了。
一头雾水的李白从地上爬到素素身边，纳闷地问道：“怎么回事？2408不是溪云的直播间吗？他居然不知道？”
“蠢直男嘛。其实，我之前也只是猜测而已，想不到真给我猜中了。2408，溪云的直播间打赏榜那个叫夏老板的第一名原来真的就是他。但我发现他已经很久没再去了，他最近一直在给叹星移的直播间打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他以前喜欢溪云，现在喜欢叹星移？”
“什么鬼，不是！他虽然又蠢又恶，但对他的兄弟是绝对够意思的。他去打赏这两个女主播，也只是因为他兄弟招呼。但他兄弟却一直没有告诉他，溪云就在这个游戏里，而且还因为毒酒甩了他兄弟。我之前就很好奇，夏姬八达见到溪云的时候，喊的是毒酒老婆，说明他根本不知道溪云的真实身份，不是吗？那么为什么，彩虹屁要隐瞒他这件事呢？又为什么叹星移的身份并不隐瞒，还好像有意把他俩推到一起的样子？”
“啧啧啧，以我一个直男的立场来看，如果夏姬八达知道了彩虹屁和溪云、毒酒的那堆破事，肯定会非常鄙视彩虹屁的。”
“为什么？”
“哇，这还用问吗？彩虹屁这种多情浪子，那么容易就被溪云和毒酒骗得团团转，还来回出轨，夏姬八达要是知道了，这兄弟情你说还维持得了？”
“那么我就明白了，彩虹屁肯定是这样对夏姬八达说的，自己已经和2408的女主播分手了，所以跑来玩游戏发泄，结果认识了毒酒，又和毒酒结情缘，万万没想到毒酒居然是男的。夏姬八达因此对他是无比同情啊，所以才非常讨厌毒酒，也非常讨厌那些**情缘的女玩家。唉，他却怎么也意料不到，其实是彩虹屁这个王八蛋自己左右摇摆在先！”素素有条有理地说道。
“嗯，很有可能就是你分析的这个样子。你也真是够机智的，刚才那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个点，一句话出来，马上把他吓跑了呀。”李白大笑道。
“我刚才太冲动了，其实我不该透露给他的。他现在肯定是去杀彩虹屁了。”
“彩虹屁这几天都不在线。”
“那他是？”
“倒是溪云在线。”
“完啦！”素素吓得一拍大腿，感觉打开溪云的资料，发现她已经残血，且装备爆红了四件。可以预料她正在经历一场多么惨烈的**。
“快拉溪云进我们队！”
但溪云却不断地拒绝入队，直到最后头像灰掉。
“她怎么了？”素素十分困惑。
“可能是因为看到你在队里吧，她其实，还挺不想面对你的。”
“……”
没过多久，夏姬八达也下线了，李白便也和素素告别。
可事情真的会这样轻易地结束吗？
还真的就这样轻易地结束了。
很多天后的一个深夜，素素在世界频道喊人跑新秀副本一条，久久没人入队，便开了自动匹配，准备自己一个人打完算了。
没想到临到开本前还是突然闯入了一个人。
却是夏姬八达。
他戴着面纱，穿着金色战甲，沉着脑袋，活像个上门要债的。
这家伙，想干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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