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1/2)
初雪来得很早,巽欢越发的不喜欢从屋里边出来,倒是一门心思的和自己的嫁衣较上劲儿,绣工这种须得从小练就的技艺她自然是不好的,王嬷嬷的修活儿却是极好,倒也耐心的教着她。
幸好待嫁的日子很长,她可以慢慢准备自己的嫁衣。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过了冬至,相府里面已经装满了红绸,相爷要娶亲了,为亡妻守节三年左相要娶妻了,娶的是礼部尚书的千金,贵女们都要叫上一声绣姑娘。
然而,不论外边如何,她这一方小天地始终无人来扰。
过了半月,裴询求了族老开了宗祠,正式把苏纹绣计入族谱,至于裴业,他没这个殊荣,只是让家里面供奉的和尚看了个好日子,从宗祠的偏门进去,在族谱上添上这么一个人罢了。
裴询原本遣了人过来让她去一旁观礼,巽欢让王嬷嬷找了个由头给拒了。
隔了一日,贪欢榭里面迎来了家里边的新妇,巽欢命人上了茶水点心,平日里面懒得使唤下人在小厨房里面鼓捣点心什么的,倒是王嬷嬷住进来之后,时常用小厨房煮些点心,下面的丫鬟见她没有什么不乐意的,也就活络起来了。
巽欢抱着狸娘从侧门进来,天气越发冷了,从前冬天她是汤婆子不离手,如今有了狸娘,只觉着这猫儿抱起来远比那些个汤婆子要软和的多。
她懒得做些表面功夫,屋子里面已经照她的习惯烧了地龙,又放了好几个炭盆子。
苏纹绣强忍着心里面的不快,这个继女好大的排场,她进来足足候了小半个时辰,这女娃才迤迤而来,连个礼都不行,就坐下了?
“夫人莫要见怪,我前两日染了风寒,丫头们叨叨的紧,贪欢榭久无人来访,若是有些怠慢了,巽欢先在这儿赔个不是。”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巽欢含笑看着下面一身正红的挽了夫人发髻的女子,又补上了半句,“我这又是在说什么玩笑话呢?夫人是长辈,怎会同我一般计较呢?”
苏纹绣暗叹这女娃倒是个伶牙利嘴的,身边的丫头跟了她多年,最是懂她的心意,“姑娘可是病糊涂了,夫人进门已经半月有余,和该唤夫人一声母亲,姑娘这一口一个夫人了,不是拿刀子往夫人心里边捅吗?”
巽欢似笑非笑地看着苏纹绣,眼神却是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嘴角还是带着笑,“夫人去过宗祠,应当知道我虽为裴家女,却不冠裴家姓。”你若是想让我松口叫一声母亲,那简单,你舍了母家夫家,同我姓就好。
苏纹绣这厢倒是起了兴致,佯怒骂了自己的丫鬟,“你这泼辣丫头!就仗着我平日里边宠着你,什么话都敢往外头说?原是母亲的不是,平日里多番纵着这胡丫头,让姑娘见笑了。昨日听闻姑娘身子不大舒坦,今日可好些了?”
“佩兰,把那支人参和两盒血燕送上去,也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佩兰刚被夫人说了两句,眼眶发红,眼泪要掉不掉的,好不委屈,却还时乖觉的把东西送了上去。
折柳从善如流,从佩兰手中接过,转身就把东西交给后面的丫头,扔到库房里面,仿佛只是对待一件寻常玩意儿。
佩兰咬咬牙,倒也不敢再多嘴了。
苏纹绣心中不悦,脸上还是笑盈盈的,“今日过来,是有几件事情要和姑娘商量商量,绣娘初来府中,自个儿也才成了妇人,有些事情还是得姑娘自己拿一拿主意。”
巽欢见她不再以母亲自称,倒是愿意搭理她了,“夫人有什么事情,只说便是,我虽只是个小姑娘,所幸王爷之前遣了个嬷嬷过来教导我,若是咱们都拿不准主意,还有嬷嬷在一旁指点着,总不会错的。”
苏纹绣笑了笑,呷了一口茶,点了点头,“就是这个理儿!”心里却暗叹,她倒是不曾注意到,手边的茶水已经换过了,这贪欢榭的丫鬟,果真伶俐。
“其一呢,是咱们府中的事儿,今岁江南大雪,朝廷拨款赈灾,除了国库里边的,各位大人家中也是各尽其力,咱们府上自是要做百官表率的,内院里头的各项用度自然是要缩减的,我瞧了瞧,府里边各个姑娘之中,姑娘这儿的用度大的惊人,姑娘又是相爷嫡亲的姑娘,绣娘没法子,只得做这个恶人,府上诸位姑娘的份例都降到三姑娘所用的份例大小,等过了这个冬天,绣娘再寻个由头,恢复姑娘的用度,可好?”
巽欢不以为意,她晓得苏纹绣是想在金银上拿捏住她,外祖父母宠爱娘亲,在她还未出世的时候在京城就已经置办了不少产业,因着娘亲当初的一意孤行,这些产业都放在了她的名下,她一直不曾用过,离出嫁也没有多少时日了,无非是露一点东西出来给家里的两只老狐狸,也没什么大碍。
“夫人说的是,我小小闺阁女子,既能为江南灾民尽上一些绵薄之力,哪有什么不愿的呢?”
“其二呢,是你的嫁妆,委实说,绣娘也不晓得多少台才合适,姑娘可有什么主意?”
巽欢捡了块椰丝蓉乳酪,尝了一口,口舌生香,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夫人可要尝尝这椰丝蓉乳酪,还是王嬷嬷的手艺,我来京中好些年,竟还没吃过这般好吃的小玩意儿。”
苏纹绣点点头,长了一块,不吝夸赞道,“确实是宫中的手艺,托姑娘的福!”
“夫人也是说笑,嫁妆的事情,您还是寻了空儿,同相爷和老太太商量商量才是,不怕夫人笑话,巽欢也晓得,这嫁妆是关乎到相府脸面的大事儿,那是我一个闺阁女子随意置喙的?可千万别再说了,嬷嬷该笑话我了。”
苏纹绣半天都没有等到这丫头的示弱,没了耐性,“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儿了,姑娘在府中可有顽的好的姑娘,王府不是寻常门庭,相爷的意思,是让我替你挑一个姐妹,作为音媵妾。”
巽欢动了怒,松了手,狸娘从她膝上跳了下去,眼看着要往苏纹绣脸上扑去,主仆两个慌作一团,狸娘像是觉得没趣儿,打了个转,又挨到巽欢脚边。
“巽欢向来是个不识趣儿的,只晓得享今日之欢,我既在待嫁之中,便是摄政王妃的门面,夫人行了臣礼便退下吧。我身子不适,先歇着了,王嬷嬷,您代我送客罢!”
巽欢放了茶杯,从偏门出去,回到里间,倒是无所谓苏纹绣与王嬷嬷对她的看法。这媵妾之事,委实是恶心着她了。
她自幼在外祖父母身边长大,南疆风俗一夫一妻,女子为尊,到了中原,她那个便宜爹再不济也是没有妾室的,这媵妾,确实是让她恼火。
可不只是恼火,她知道,自己除了一张脸毫无用处,若是真的和府中的姑娘一同被送过去,她断然做不出来争宠之事,她不需要摄政王的爱情,却需要他的宠爱,她想有生之年再回一次南疆,凭她自己,没有办法做到。
她知道,中原人的心中,女人只是一件听话的玩意儿,就算不在乎,人的本性,就是不喜欢自己的玩意儿擅作主张逃跑。
自见了苏氏,巽欢便把自己关在虫房里,不许人进去伺候,连狸娘,也被她赶到了外头。
从虫房里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暗,平日里最是畏寒的巽欢,拒了玉竹递过来的斗篷,外头还下着雪,没理会丫鬟们的劝告,倒是在外头玩起了雪,又去了花园里面折了几支还未绽放的梅花,才有些意兴阑珊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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