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药(1/2)
江南城的官府营房后头连着城中的粮仓与药仓,平日里甚是冷清,不消说官兵把守,连耗子都三过粮仓大门而不入。原因简单的很,里头空空如也。
这年头越来越不好过,老百姓身上扛着边关战场上的口粮,皇帝炼丹修道的破费,再赶上些天灾人祸,一路摧枯拉朽般横扫江南益城,转眼再无钟鸣鼎食之家,倒是丐帮越来越庞大了。
今日,药仓倒是热闹了些,凭空多出了一些来往的官兵,将一个个麻皮袋子搬运上板车,另有二人持火烛照亮,大概是不常夜里干活,还颇有些疲惫神色。火烛忽然抖了一下,风起,似乎有人惊醒,大喝一声“谁。”
一阵夜猫声啼破长夜,
“人快要饿死了,畜生命倒是长。”一个人打了个哈欠“搬完就走了,困死爷爷了。”
一招手,官兵都陆续离去,一个人似乎眯着眼睛“我怎么看那个岗哨亭的崽子比昨日高出了不少,还他娘的胖了。”话未说完,被人一把拉走“人家上个月刚娶了媳妇,日子过得顺溜,自然要胖的,还不走,小心遇上白家主人。”
这话似乎很有威力,他一说完,那人浑身打了个哆嗦,夹着尾巴就溜了。
岗哨亭的人影稍微直了直身子,又高出几分,月下照出一个熊一般的影子,正是周骞。
药一早就偷到手,在身上裹了一圈,硬是把身材修长的公子爷变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官差。他在此伏了一个时辰,就等着换班的这一刻,月黑风高,正好动手。他撸起袖子,刚要顺墙边溜出去,忽然被人从背后轻拍了一下。
他正全神贯注之时,被人冷不防的攻击,自然本能挥拳自卫,只听哎呦一声响,一个半大孩子跌倒在地,一手里还拿着两个大馒头,一手捂着半边脸,周骞瞧着他那个皱成一个咸菜疙瘩的眉头也知道,这是他那个新晋宝贝干儿子。
周骞揪着猴崽子耳朵低声喝到“你怎么跟来了,找死么。”
猴崽子眨了眨乌青的眼睛,“我怕你一个人危险,在你身上撒了千里香,一路跟过来。给” 他把馒头放胸前擦了擦,递给周骞。
千里香是丐帮的东西,原本叫狗追耗子,只要人身上撒上一点,香味七日不散,人闻不到,狗却能一路追过去,七日之内甭管在哪儿,总能挖地三尺给找出来。
这药原本是丐帮惩治叛徒的东西,后来或是丐帮难混,一些人直接加入了土匪,变成了跟踪富人,拦路劫财的利器,即便改成了七日香,名声却臭的一塌糊涂,还不比狗追耗子。
“小兔崽子,什么鸡零狗碎的玩意,还敢在老子身上来了”
月下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子,看模样像是刚刚夹尾巴的小官兵又溜了回来,哆哆嗦嗦的靠近板车,全身似乎都在打冷颤,不知道是个什么毛病。手里拿着采药的小刀片轻轻划开麻皮袋子,一面四顾,一面忙不迭的把药往兜里揣。
周骞一笑,合着又一个偷药的,看样子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
这是要趁着药品稀缺,赶着出去发大财么。
忽然哐啷一声,这偷药的菜鸟一不小心,打翻了整个药袋子,板车一时受重不均,前后摇晃几下。
入了夜,原本并不算大的声音也变得响彻。
偷药贼陡然心惊,然而正要撒丫子逃走,不远处的房门砰的一声震开,一人持长戟纵身而出,眨眼之间,刀刃已经架在了偷药贼的脖颈。
周骞不禁暗暗心惊,“好身手,要不是他刚刚在官兵里头浑水摸鱼,等到如今,怕也和这个偷药贼一个下场。”
“小贼胆子不小,还敢监守自盗。”
手脚并不灵活的偷药贼像是被吓破了胆,脚登时就软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猛的磕头求饶。
“老爷开恩,实在是我家母病重,走遍了城里的大夫,都缺一味活血化瘀的药材,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他把自己的布袋子翻开,的确不算贪心。
那人将长戟往地上一放,撞出哐当一声响,“念你是个孝子,扒下了这身官皮,滚吧。”
哆嗦的小贼一听,如蒙大赦,磕了三个响头,转身就跑,刚抬腿,却倏的怔住,一动不动,身子直愣愣的倒向地面,噗的一声砸起一阵尘土。
从他身上爬下一条小蛇,蜿蜒前行,爬到一个人的脚下,那人藏在月影下看不清楚模样,着一袭白衣,微微伸出手,小蛇腾空而起,钻入他袖中。
偷药贼脸色逐渐变得铁青,浑身全无半点伤疤,只耳垂下有两个几乎不可见的小血点。
月影下的人似笑非笑的说道 “久闻萧府呈武将出身,这一把长戟使得不错啊,”
萧府呈眉目间氤氲着一股铁青,闭嘴不语,呼吸急促, 似乎压着极大的火气,“好歹也是一条性命,无辜的很。”
只听那人抚掌笑道“一个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人如今珍惜起一个小贼的性命来,有趣有趣,”他抬起眼帘说道 “该不会是想起你当年柔然大营里的日子吧,哈哈哈,”
萧大人一张脸变得青紫,一双苍老的大手紧紧攥着长戟。
白衣人却好似全然不觉,“天师吩咐,此次的事情如有泄露,别说是一个曲曲小卒,就是萧大人您也脱不了干系,今日的药品齐全了,明日就安排上路,让你手下的人赶紧筹备下一批,让药铺们都准备着,可别耽误了时辰。”
萧府呈缓缓说道 “这是益城最后一批药材,各家药店早就空了,如今老百姓要看病不得不跋山涉水,几天几夜,才能到外城抓药,若有一场饥荒瘟疫,此地即刻要成一座空城了。”
白衣人拍了拍他肩膀,只见萧府呈的肩头一震,露出极其恐惧的表情。
“怕什么,”白衣人笑道“饥荒瘟疫不是还没来么,放宽心,蝼蚁最最能偷生的,少收三分税钱,他们富不起来,多吸几口骨髓,也死不了多少人。就这般疲于奔命,不死不活的最好,若是让他们有吃有穿了,反倒生出了忤逆不道的心思,那便难以管束了。”
萧大人气的发抖,“什么叫死不了多少人,当年我杀人如麻,可死在我长戟之下的都是犯我疆土的敌人,如今死在我面前可都是我大端的同族兄弟,这般草菅人命,你们天师堂做的,我做不得。我们萧家世代忠良,我可不想让祖宗的名声毁于一旦。”
“是啊。”白衣人忽然声音一转变得尖锐锋利,“可惜世代忠良里头的最后,混了个进过敌营做过俘虏的不肖子孙,不知道九泉之下的祖宗们会怎么想,天下人会怎么想。萧大人,你当年在北疆的折子我可一直帮你压着呢,这会儿怕是要压不住了。”
他话音未落,只听长戟带着风声挥出,锐不可当,萧府呈一脸怒色,手上运足了气力,
白衣人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不躲不闪,指尖轻轻一动。
长戟在他头上挥到半路,倏的收回了千钧之力,软塌塌的掉在地上,萧府呈脸上扭曲的变了形状,一反刚刚舞长戟腾空而起的模样,整个人蜷缩成一团,青筋暴露在外,甚至能听见骨头相互撞击摩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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