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心中寂无声（上）【大修】（1/2）

民国13年（1924）年5月，北京南苑。

北京南苑又称“南海子”，是元、明、清三代的皇家苑囿，内有大片沼泽湖泊，草木繁茂，禽兽、麋鹿聚集。史称“下马飞放泊”。“下马”，指离城里不远，骑上马，一会儿下马就到了。“飞放”，指飞鹰放狗，“泊”自然是指“海子”。

此时的南苑正是深夜，天地之间一片混沌，大雨滂沱。

冰冷的夜雨中，一个单薄的女子踽踽独行。她一身蓝衣白裙已经湿的不能再湿，两条麻花辫也被瓢泼大雨冲的凌乱不堪，那女子面色惨白，衬得额角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分外鲜明。

四周一片黑暗，一片荒芜，半人高的荒草中仿佛随时都会蹿出一个厉鬼将她吞噬，可是她仿佛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恐惧……天地间就只有她一个人，她已经不知走了多久，脚步踉跄，每迈出一步都有倒地的可能，但她还是强撑着挪动脚步，仿佛这才是她还活着的唯一证明。

忽然，似有马蹄的哒哒声夹杂在大雨中，她费力的睁开眼睛，看见离她不远的前方有两束光线晃动，那两束光最终聚集在她的身上和脸上，两个骑马的的黑影也停在了她面前。

她辨不清对面的是什么人，她甚至想，只要是人就好。她被那光晃得眼睛生疼，不禁抬手遮住了眼睛。

“什么人？”对面传来一声男人的喝问，声音穿透大雨，女子听得有些模糊，脑子里嗡嗡乱响，她努力的张了张嘴：“我……”一个我字还卡在喉咙里，便天旋地转，终于失去了意识。

冯天虎见对面的女子倒地，一瞬间的迟疑之后，从马上一跃而下，走近，查看那女子的状况，当他面对面看清女子的容貌之后，内心一触：“令和小姐？？”

他迅速脱下自己的雨衣裹在那女子身上，把她放到自己的马背上，身后冯天虎的副官胡亮见状，赶忙把自己的雨衣脱下来披到冯天虎身上：“连长，小心着凉。”冯天虎把那雨衣甩回胡亮身上，翻身上马，朝营部的方向飞驰而去。

两匹马进入营部大院，所谓的营部大院，就是用木桩和铁丝网围起来的一大片空地，中间是一排排帐篷，冯天虎从马上把那女子抱下来，对胡亮说：“去烧点热水来。”就转身进了他的帐篷。

帐篷内陈设很简单，或者可以说简陋，只有一张行军床，床尾有个小柜子，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冯天虎把那女子放在床上，拿开缠在她身上的军用雨衣，见她衣服已经完全湿透，这样穿着湿透的衣裳肯定要受寒，可是军营里又没有女人，谁能帮她脱衣服呢？冯天虎挠起了头。他又见女子额角上渗血的伤口，转身出门对门口的卫兵喊道：“去叫军医来！”卫兵答应便去了。

不多时，军医提着药箱赶到，胡亮也提着热水拿着毛巾进了帐篷，军医帮那女子处理了额头上的伤口，又摸了摸脉，对冯天虎说：“连长，这姑娘没什么事，就是外伤，被雨淋受了风寒，又太累，一会估计就能醒过来。”

“你去给她熬碗姜汤。”冯天虎吩咐道，军医应声出去了。他又转头对胡亮说：“水放下，你去生个火盆来。”胡亮也应声而去。

冯天虎拧了热毛巾，仔细的拿捏着力度，帮那女子擦脸上和身上的雨水，看着女子憔悴苍白的脸庞，他不禁想起了初见的时候——那年他跟着爹娘逃荒到长安，爹被抓了壮丁，娘病死了，17岁的自己又饿又病昏倒在荒地里，是岳钟麟兄妹和令和小姐救了自己，那年，他叫道生。

当时的令和小姐他还记得清楚，穿着浅绿色的一身衣裙，梳着少女双重髻，红扑扑的鹅蛋脸，很可爱的一个小丫头，没想到再见时竟然憔悴至此，到底发生了什么？令和她怎么会一个人大黑天的跑到这荒郊野地？

正想着，胡亮端着火盆走进来，把火盆放到床前，便立在一旁。胡亮年纪不大，今年刚19，是冯天虎在河南打仗时收的学生兵，跟着他已经有两年了，当年只是个单薄的小男孩，如今历经战火的洗礼，已经长成健硕的少年。

冯天虎从不轻信别人，却把胡亮当成自己的贴身亲信，待他也如弟弟一般照顾，当年在河南，胡亮还不满17岁，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书生样子，却为了打抱不平，被一群兵痞打的几乎残废，冯天虎当时就看好了这个虽文弱却眼神清亮坚定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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