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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没？”

好像是有人压低了身子凑近，用低沉沙哑的嗓音向他问话。他闻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陌生血腥味，夹杂着巷间还未散去的劣质烟草味道，在他混沌的大脑里一下下敲击着。

额头上的血夹杂着汗液从他的脸边滑下，淌进下方冰冷潮湿的泥土里，那股令人作呕的土腥味钻入他的鼻间，被初春的雨水冲刷，显得更加清晰浓郁。

“救我...你救救我...”他用仅存的一点力气紧紧地揪住那人的裤脚，他的眼尾淌下一颗滚烫的泪珠，迅速的消失在发间。

“救你？”那人温柔地抬起手，轻轻摩挲着他被血和泥污浊了的脸颊，“我谁都救不了。”

血腥味更重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那阵棍棒挥舞而来带起的疾风，他尽全力向旁一滚，那一棍啪地一下击打在泥地上，飞出一串喷溅的泥花。

“你妈的裴旅，你还装你妈的圣人呢，快点给老子让开，别挡着大家伙收拾这逼货。”

“他身上已经没钱了。”

“没钱老子照样打，这还轮得上你管？我们看在那人的面子上和你好好说话，你可别把自己看太高了，杂种。”

“都打成这样了，再打会出事的。”

“死不了，你给我滚远点。”

“......”

那人半跪在他的身边，抬起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淡淡地看向了对面手持铁棍的数人。

“他妈的...欠揍是不是啊裴旅，你他妈滚不滚？你恶不恶心啊，看上这小子了？”有人猛地冲了上来，狠狠地朝身边那人挥下了一棍。

他听见铁棍打在皮肉上的一声闷响，沉重的，负着尖锐的恶意的一下打在了身边那人的背上。

好像有什么沉寂的东西被这一下悄然唤醒了。

再张口时，那人先前那股温柔的语气已经退去了，他说：“是我考虑太多了，耽误大家伙干事了。”

“为表歉意，这第一棍，就由我来为大伙开荤吧。”

他猛地睁开被血糊住的眼，望向那人，那人的眼里一片死寂，他接过了旁人的那根铁棍，拖着它慢慢地，慢慢地走过来。

沉寂太久的苦痛在他的胸腔被一铁棍撬开，翻涌而上的暗黑过往顺着他滴血的手指滑落进深渊的土地，绽放开暗红的花朵。

“轰隆——”

春雷乍响。

凌晨三点，裴旅从梦中惊醒。

他拧亮床头灯，呆坐在床上，看向自己的右臂。

蜿蜒覆盖而上的一大片青色纹身包裹住了少年的手臂，床头灯的暖光给这些张牙舞爪的魑魅妖魔添了几分暖意。他松了口气，翻身去够摆在床头桌上的烟盒。

最后一支了。

他用牙叼出那只烟，摸到个火机点燃了。墙上的电子挂钟散发出微弱的荧光，提醒着他为时尚早。他用了个慵懒的姿势半靠在床头，低低地呼出口烟雾，看着它融进黑暗的背景里。小腿传来了隐隐的痛意，他最后贪婪地吸了两口烟，终是把烟掐了，瘸着腿下床去找药。

各种杂乱的小东西被人随意地丢在那张羊毛地毯上，他踢开沾着血污的校服，脚步停在那本展开的学生证旁。

证已经烂的差不多了，它原来美好洁白的纸张已变的皱巴且脏污，一滴不知何时溅上的血点不偏不倚地覆盖了那张大头照的主人的脸，它像是一场恶斗后甚甚逃脱的余物，只有学生信息那栏还能依稀辨的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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