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荒川（1/2）

六月，荒川迎来梅雨季。

原本压抑的热空气，被连绵的雨水浸润，变得潮湿的让人透不过气。

一连几日阴雨，骤然刮起风来，竟也吹得人手臂上汗毛根根立起，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拉紧衣衫。

“清濑先生，您的遗嘱已按要求拟定，这是初拟的文件，您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

良久赤眉从档案柜中取出一份文件，双手递交给清濑贺夫。

老人轻喘几口气，抬起微颤的手接过文件。

文件搁放在方形的梨花木方桌上，老人从挂在腰带上的眼镜盒里拿出眼镜，颤巍巍且小心翼翼地将折叠的眼镜打开，然后慢吞吞地搁在自己的鼻梁上。

十页的法律文件，老人仔仔细细看了两遍，时不时点点头，轻声的“嗯”叹一声。

两个小时，宽敞的会客室里，安静的只能听到摆钟摇摆走动的嘀嗒声响。

良久赤眉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身体向清濑贺夫所坐的角度偏转，脊背挺得笔直。

老人抬起头，眼镜滑落到鼻尖，只拿眼睛盯着良久赤眉。

“就这份了。”

他嘴角的褶皱因嘴唇的张合被牵动。

暗黄的肤色上是肉眼可见的大块老年斑，眼角的皱纹一道道深如岁月的沟壑，已经全白的头发被梳的服服帖帖，安稳地蹲踞在头顶。

“稍等片刻，我这就拿去打印。”

良久赤眉从清濑贺夫手中接过文件，弯腰鞠躬，退出会客室。

不多时，便拿来了一份重新印刷并仔细装订过的新文件。

老人从桌上的笔筒里拿出一支笔，颤抖的手在文件末尾停顿良久，然后迅速的落笔，几乎没有停顿，一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就像射击场上，瞄准靶心后的精准射击。

良久赤眉起身。

“遗嘱一式两份，我这里保留复印件，原件您自己收好。”

清濑拿起竖在沙发旁的手杖，喘了一口气，跟着站了起来：“两份文件，请一同帮我收好。”

“清濑老师？”

良久赤眉有些疑惑地出声。

“遗嘱内容务必保密，需要修改时，我会亲自来找你。”

说着，清濑贺夫便拄着手杖向门外走去。

良久赤眉将文件锁紧柜子里，连忙追出去。

高跟鞋敲击在廊道的木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北寺君，留清濑老师喝茶啊。”

茹毛细雨伴着风，在空中舞动，廊道旁栽种的兰草的细细长叶也和着，轻轻摇曳。

从侧屋转角拐过来，看到正和葵北寺站在主屋门口聊天的清濑先生，良久赤眉呼出一口气，放慢了脚步。

清濑贺夫拿起一旁架子上搭着的雨衣披上。

“不用送，我坐三点的电车回去。”

良久赤眉连忙拿起竖在架子上的雨具，撑开：“北寺君，帮我把外衫拿来。下着雨，我不放心老师一人走。”

老人没有说话，径直下了门廊，朝院子外走去。

“你要在荒川，待多久？”

两个人并肩走了一段路，清濑突然开口。

“我没想过要搬出去。”

“新宿，哪里不好？”

“哪里都好，但不适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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