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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宥在救护车上醒来，右手传来剧痛，耳边是救护车那响亮到刺耳的鸣笛声。

脑子里乱糟糟的，都是车子冲出山路时的混乱情景。他怕极了，喊：“爸爸。”

没有人回应他，他正躺在担架床上，两边各坐了一个被口罩遮去大半面孔的白衣人。

“我爸爸呢？”

任宥扭动身子，试着要坐起来，立即被其中一个白衣人摁住了。那人说话的声音从口罩后面传来，字音模糊，冷冰冰的，他要求任宥躺着不要动。

到医院这一路任宥都被恐惧和疼痛包围着，他咬紧牙关不敢出声，被抬下车时他感觉到有水滴落在脸上，外面下着雨，天还是黑的。他躺着，被推进医院大楼，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天花板上的惨白灯光晃得他眼睛疼，也让他更加恐慌。这样的场面，任宥只在电视上见过。九岁的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他被推进一个大房间，湖水绿的布帘隔出一个个小空间，他进了其中一个。那两个白衣人离开了，一个陌生男人的面孔出现在他视野里。这人穿了白大褂，没戴口罩，脸上架一副眼镜，表情很严肃。他看了任宥一眼，用很轻的声音说：“不要害怕。”

“告诉我，你哪里感觉不舒服？”

“我右手疼。”

医生两只手托起他的右手小臂，把手腕的方向往上抬了抬，任宥当即痛到喊出声。

“大概是骨折。”

这位严肃的医把任宥扶起来，让他坐好，把他上下仔细检查了一遍，还好，伤情不重，除了右手骨折，其他地方只有一点皮肤擦伤。他叫来护士，开始替任宥清洁伤口，准备包扎。

大概是这医生温柔的语气动作，让任宥心里的恐惧感稍稍减轻了一点，他犹豫半天，开口问正俯身替他绑绷带的医生：“叔叔，你知道我爸爸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

一旁的护士突然说：“是那个连人带车滚下山崖的吗？”

医生似乎没听到，不接话，低着头忙自己的。

包扎完，医生又让任宥躺下，受伤部位不能动，他看了看手上的表：“你先乖乖睡觉，睡醒你家大人们就过来了。”

经历一夜惊惶，任宥确实也累了，他躺在陌生的床上，盯着四周湖水绿的帘子，心里惦记着此时不知身在何处的父亲和宋二六。他渐渐睡着了。

仿佛才刚闭上眼几分钟，任宥就被床边的说话声吵醒了。

他睁开眼，看到床边宋十三的脸，吓得他惊叫一声，赶紧闭上眼装作自己还在睡觉。

“小宥，醒了吗？”

这声音，任宥记得。

他再次睁开眼，床边的任全秋正低头看着他。两年没有见，全叔还是他记忆里的那个模样，黑发浓密，清瘦白皙，说话时总是带着笑。

“全叔......”

刚开口任宥就哭了，抽抽噎噎讲不出话来。全叔原本正在和医生讲话，看小孩哭成这样，怎么哄都哄不住，表情有点无奈，只好像从前那样把他抱起来，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轻轻摇晃。

“小宥长大了，重了好多。怎么还是喜欢哭呢？”

任宥闻到全叔身上那股熟悉的气味，那是只属于全叔的味道。他想起好多事，哭得更厉害了。

终于等到眼泪擦干，任宥说：“全叔，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

“我想回去。”

任全秋露出一个他难以理解的笑，他戳了戳任宥右手的绷带：“你先把这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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