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拾山风(1/2)
水开了,柳息风倒了两杯出来。李惊浊说:“你下楼买点零食吧。我饿了。”
柳息风诧异:“你?吃零食?”
李惊浊说:“突然想吃。现在超市肯定都关门了,但是一楼有自动售货机。你去买。”
“第一次见你半夜想吃零食。”柳息风虽然这么讲,还是下楼去买了。
门一关,李惊浊就从床头柜里拿出药盒来,把药给吃了。这药一日吃两次,要连续吃满二十八天,一旦间断就有可能导致阻断失效。
柳息风把零食买回来,李惊浊却并没有胃口吃,随便吃了几口就放到一边。倒是柳息风自己抱着一袋草莓奶糖吃个不停。吃完以后他便满足地提议道:“要不做个运动?”
李惊浊说:“不做。”
柳息风说:“出去散个步也不行?”
“这么晚了,去哪里散步?”李惊浊问。
柳息风伸出手,说:“跟我来。”
李惊浊低头看一眼经过处理、伤口已经愈合的手心,牵上了柳息风的手。
两人无所顾忌地牵手走在无人的马路上,一盏盏路灯将两人并肩的影子拖得长长短短。
李惊浊说:“这好像是我平生第一次牵手轧马路。”
柳息风说:“我也是第一次。”
李惊浊好笑:“少来。”
柳息风说:“我年纪大了,记不清以前的事。我感觉这就是第一次。”
李惊浊说:“你记性可不坏。什么都忘了,也没忘要留头发。”
柳息风停下脚步,说:“你想要我剪了吗?”
李惊浊望着那长发,说:“你舍得?”
“你记不记得七月十四晚上?”柳息风放轻了声音,“点亮最后一盏河灯的时候,我就已经舍得了。”
李惊浊想起了荷花灯随河水西去时柳息风的一句“来世托生个好人家”,不禁感慨万千,十年不放的亡魂,原来那晚就已经放了。一念之间,悄无声息。
“反正,你想要我剪,我就去剪了。”柳息风说。
夜风吹,拂起他的长发,在路灯下染起一层金棕色的毛边。李惊浊伸手摸了一把,说:“还是不要剪。我舍不得。头发剪了可以再长,过去剪了怕找不回来。”过了一会儿,又说,“你跟我讲讲她吧。”
柳息风说:“你想听什么?其实你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李惊浊说:“我连她的名字都不晓得。”
柳息风说:“曹森岚。山风岚。”
李惊浊说:“没想到跟我堂妹的最后一个字同音。”
柳息风说:“森岚要是和你妹妹交换一下家庭……算了,我这样讲,你可能要不高兴。人年轻的时候信个人力量,年纪大点就开始信环境。”
李惊浊想了想,说:“现在我也开始信环境了。小时候家里的长辈每年带我们三个小辈去体检,把两个妹妹看得很紧,每次都要跟她们讲,虽然绝大多数医生都是好人,但是有些事容不得万一。怎么讲……家庭和教育的力量太大,很多人只是运气不好。”
“我感觉你这两天变化挺大。”柳息风有点想笑,“从小李变成了老李。从对人民的主观能动性寄以厚望,变成了对人民苦难命运的深刻理解与同情。”
李惊浊也笑:“老就老吧,还能跟你当同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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