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筹码不够。
一直都没有回复，周二的时候苍实确认自己的耐性已经用尽。他既不想像上次那样去店里面找陈寂，又不想贸然去对方家里扑空。直觉告诉他应该增加筹码，要是他还想让人心甘情愿地和自己去旅行。此时恰好他收到了调查的结果，陈寂和他的领英档案一样清清白白，除了丰功伟绩一无所有。从国外某名校艺术史毕业回来，跟着姑姑陈有染空降她筹备的葡萄酒餐厅实习，两年后在业内小有名气，毕竟这只是个二线城市，圈子不大。与此同时，陈寂也经常和餐厅附近的某画廊进行合作。虽然已经得知画廊和餐厅都是有染创办的，这个女人的来历除了加籍华人教授和投资人以外，和这个城市没有别的渊源。陈寂自然也是海归的身份，除了自己的姑姑家人都在国外什么也查不到。目前来看最有用的一点就是他最常回去的住处是餐厅对面的公寓，而不是郊外的别墅。
“听说你在调查陈寂？”
刚刚从手机屏幕上抬头，就看到莉莉堵在门边拿着一杯酒，他一下子慌了。
“你在喝他的酒？”
“是不是一无所获？我不都说了你要是看到什么就告诉我。”
“你想知道有染的什么？”
“她的过去。”
她说完就慢悠悠地转过身，向厨房走去。苍实心想他要是不能完璧归赵……立马跟了上来，他的内心涌起了像要爆开的汽水一样复杂的情绪，但还是没忍住让它喷涌而出了——一把抓住莉莉想再倒一杯的手，“周末我会和陈寂去看海，这酒得留着。”
莉莉的眼神在他的脸上绕了几圈，一幅不知是对酒还是对人意犹未尽的样子。
“行。你记得把手机带上。”
苍实这就把酒拿过来放回冰箱，冷气和关门的声音让他冷静了几秒，才发现刚才好像有点太激动了。她的话也一如既往地合乎水瓶座的脾性，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以前她说过要是想知道关于这两人的事情都可以给自己说，还以一副戏谑的口吻评价对方腿毛茂密。上周来了一句什么自己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女人，现在又好奇对方的过去。说不定再追问的话她又会说出什么让人捉摸不透的话来。苍实原以为她只是想抓住对方的什么把柄，这下看来两个女人的关系也许并非冤家那么简单。
“哦对了你明天要去他店里面吃饭是吧？回来给我评价。我还没想好后天去哪儿吃。”
她就那样气定神闲地说着，语气一如两周前某个晚上，当他津津有味地刷完陈寂餐厅的公众号并准备去预约那个和画展合作的晚餐的时候，枕边的她凑过来看了看手机屏幕，就打发他去提前去给她和她先生的结婚纪念日试菜那么随意又伤人。
但他的反应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所以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苍实突然觉得自己敢重温相机里的那些照片了。
虽然他还没想好哪个时候看。
周五，是有染名下那个画廊举行国内某新锐艺术家迷你个展的第一天，也是她的餐厅推出相应主题限定晚餐的第一天。如无意外，他会再次见到陈寂，穿着侍者的西装，为他走过来的时候不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会不会格外冷淡？还是全程用服务态度对待自己？不管怎样，他已经有了要给对方一个惊喜的打算—— “给我查一下这个画家的背景还有他那些画的销售情况，尤其看看有没有溢价。” 自从收到预期的结果，他决定把晚餐翘了，陈寂也得尝尝不受待见的滋味。他的推测只是基于之前无意中听到的有染和陈寂从丹麦买画的事情，和这个画展并无关联。所以苍实的筹码，更像是孤注一掷的赌，因为他尚未清楚作为卖方的代理是否为有染服务，但代理是离岸公司的事实，足以让他确认这个展览的背后操作和自己平时做的没什么两样。
在画廊关门的前一个半小时来的话，人果然没有很多，他知道白天还有画家本人的讲座，虽然错过了有点可惜，不过此刻他充满了自信和得意——他可是带着名正言顺的借口来的。不出所料，一会他就收到了陈寂的微信。隔了一周后成功地让对方主动的这个事实让苍实沉浸在久违的狂喜里面不能自拔。
“你还来不来？”
没有回复。
画廊并不大，展出的画也不多，估计不够十五幅。十分钟里面他已经把画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对一个外行人来说，当代艺术，或者抽象艺术是最令他头疼的一种，如果没有标签或者讲解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幸好这次做了点功课，苍实隐隐约约地揣摩到这些用膏药贴组成的斑点背后的隐喻。要是平常的话，莉莉会对着这幅画看上半小时，而他十秒钟就要因这些斑点而犯密集恐惧症了。
半小时后，苍实收到了晚餐预约取消的邮件。
今天的陈寂其实并没有因为对方的爽约而心不在焉，说到底，苍实只是一个客人，和别的客人没什么两样。然而他越努力地这么想，他就越因想象厨房里面那些精心准备的菜色和美酒被浪费的情形而感到烦躁。然而他的内心还有一种声音，絮絮叨叨地在耳边说这不仅仅是成本的损失问题，而是一种……一种什么呢，他正苦于寻找形容词的时候，思绪被手机的震动打断——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看画错过了时间。”
此话不假，苍实的确在看画。
苍实想这下陈寂会理所当然的感到郁闷，所以他特意不匿名。
晚上九点陈寂收到邮件说画已经全部被拍下，苍实的名字在附件里面写得明明白白。
“这周末和我去虞岛看海吧，明天早上九点我在楼下等你。”
画廊打烊，他最为最后一个客人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回到车上发了这条微信就觉得自己俨然是个胜利者，内心前所未有的畅快。他甚至觉得不去晚餐的举动非常符合电视剧的发展，假如现在他是主角，这么做会显得自己很高明。不管陈寂拒绝与否，他都会把这堆狗屁不通的画作拿回单位义卖，捐款回到莉莉名下的基金会。回家的时候作为男主角，他把车停在陈寂的餐厅前，向二楼的落地窗望去，只为了一瞥对方的身影，他太想知道那个人有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心神不宁。
至于陈寂，他觉得苍实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十几幅画买自己的两天一夜。
遗憾的是，苍实并没有看到陈寂读完信息之后嘴角上扬的神态。虽然他还对苍实没有道歉这一点耿耿于怀，陈寂并不讨厌这样的处心积虑，相反，他觉得这个套路有点意思。接近午夜，餐厅的晚餐活动结束，庆祝画展开幕的派对开始，比以往举办过的任何一场都要喧闹，因为所有人都在好奇那个一掷千金的买家是什么背景。陈寂心想要不是有隐私条款，苍实很可能会被扒得内裤都不剩。很快他就厌倦了这群鱼在池子里面盲目地随波逐流，开始期待有什么会让自己眼前一亮，正是大家口中的那位，它没有身披熠熠闪耀的鳞片，而是低调地游到自己身边，静静地，陪着自己看完这场无聊的骚动。然而每当圈子里的人提出一个可疑的人名，他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提起来，反反复复，陈寂觉得这个夜晚越来越难熬。
凌晨四点，他才倒在床上。
九点。
宿醉的黑眼圈异常可怕，他挣扎着起来，就看到窗外苍实的车，对方在抽今天的第一根烟。
陈寂其实并没有对苍实知道自己公寓的事情感到惊讶，毕竟昨晚的事情已经说明一切。反过来苍实看到陈寂大早上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感觉很新鲜，又莫名其妙地感到欣慰，接着又感到一丝不安，因为他要在陈寂把行李放后座的时候说：
“你要改变主意不想和我去看海了，可以直接把这酒拿走。”
“走吧。”
没想到他也没多说什么，就闷闷的打开车门坐进副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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