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1/2）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三百年，足矣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红尘滚滚，不知过了多少春秋。王朝更替，不知换了几任君主。万物既生而有灭，灭则又生，生生不息，永不断绝。

有人度轮回九重，寻一缕情缘相守。

有人山中清修几度，待有朝一日得偿所愿。

有人辗转明灭，寻寻觅觅终得以窥见月明。

有人踏千山万水，百年不言，磨碎万双仙履，守心底一丝残念。

亦有人于那万丈十方地狱之下，冰封百年，暮霭沉沉，不曾醒来。

……

一方无出口的洞，里封玄冰数百里，入目冰晶濯濯，愈发显得夺目非常。

玄衣男人独坐在一具冰棺前，他已再次守了三百年之久，从青丝守至华发，若那冰棺中的人再不醒来，一切谋划将毁于一旦，这赌局，终是输了。

忽然间，玄衣男人指尖一颤，蓦地睁开眼睛，一双犹如尖利鹰爪的手仔仔细细的掐算数遍，才堪堪放下。阴鸷的眼底里竟是带出几分快慰，他起身，高有九尺，身形略显佝偻，却不失魁伟气势。

顺冰棺望去，里有一人，阖目沉沉而眠。

一个死人。

死了近三百年之久，无声无息，肉体不灭，三魂七魄拘于一团，不入地狱，不入轮回，毫无生气。

那身体比冰晶还要莹白几分，鸦发洒在身侧已是长及脚踝，修长眉锋斜飞入鬓，密扇睫羽沉若死水，唇色苍白如纸。黑色的莲纹从脚踝而生，覆过修长双腿，爬过高耸的腹部，绕过纤细的脖颈，蔓在半边脸庞之上。那是种怎样的诡艳，犹如堕入森寒地狱里的佛陀，半面慈悲，半面妖冶，谲丽到了极点。

冰封松动，棺中人苍白的指尖微颤，黑如鸦羽的睫毛扇动几分，眼帘缓缓拉开，一双死气沉沉的眸子里透不出半点光泽。

“你、终于醒了。”站在冰棺前的玄衣人开口，声如破锣。

一股钻心的疼痛炸开，姜荨瞳孔猛地一缩，指尖叩紧冰棺，苍白的唇间呵出一口凝作白雾的冷气。

玄衣人并不诧异，如枯枝般的手指点在姜荨眉心，一抹如丝黑雾沿着眉心游走而去，许久才听他淡淡道：“生魂离体是疼，熬过去就好了。”

姜荨听不清他再说些什么，只觉得浑身骨肉都被生生剥离了一般，疼的发颤，攀在冰棺上的指尖捏的咯咯作响，许久才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尖叫声荡在冰洞里，愈发显得阴森。

不知过了过久，冰棺中的姜荨才渐而没了动静，原本只是覆了半边脸的黑色莲纹已然蔓延至整张面孔，诡谲极了。

“难道没有什么想问的？”玄衣人见姜荨迟迟不开口，险些以为他又睡过去了，凑近一看，只见那双黑沉如漆的眸子正睁着，一动不动。

姜荨哑着声音，开口道：“何夕？何地？何人？”

玄衣人这才道：“若问何夕，十方狱不知天日，谁晓得是何夕？不过距你死的那天，算来应三百年有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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