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1/2)
第五十章、
入眼的是红。
腥红。
头顶是混沌的黑,脚底是血肉模糊的尸骨。
像极了邪祟魔修的梦境,四周除了凶兽的呜咽嘶吼,再无其他。放眼望去,无边无际。
容云在这一堆尸骨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人背对着他,身上衣袍褴褛无法蔽体,那长至腿弯的青丝湿哒哒的堪堪遮住身子,每一缕发丝都浸满了血,饱满的像是吸足了水的红莲,轻轻一捏就是满手的丹砂。
那人走的并不稳,每一步都有些踉跄,狼狈到了极点。一只獠牙黑瞳的凶兽嘶吼一声,猛地朝他扑去。
容云的心瞬间揪作一团,连呼吸都跟着一窒。
原本恹恹到连路都走不稳的人忽然反手一剑,杀气乍现,凶兽的血肉爆开像是一场饕餮血雨,隔着千万里也能嗅到风中的铁锈味道。
隔着一片血肉模糊,容云看到那人一双眼睛,赤红。
心魔里的姜荨伸出手从凶兽胸口里掏出温热的兽丹,满是血污和腥臭的内丹上蒙着一层黑雾,没有经过净化的兽丹带着原始的戾气。姜荨想也不想,扔到口中,咬的粉碎,抽干里面的灵力,继续摇摇晃晃朝着前方走去……
容云无知无觉地跟着姜荨一步步走,浑身的血都像是冻僵了一样,生硬的让他的步伐都跟着变得艰难起来。
姜荨走了没几步,再也撑不住跪倒在地上,他用手中的长剑艰难的支起身体,一动不动。容云怔怔走向他,下意识伸出手去,却只能眼睁睁从他的背后穿过,无法碰触。这里不过是个心魔梦境,旁人的元神是无法干扰他的。
待容云走到姜荨面前,方才看见姜荨缘何跪下身子,他的腰弯的极低,近似乎佝偻着,扣在剑柄上的手指骨捏的泛白,手腕上的青筋暴起,右手紧紧护在身前,手心上是高高隆起的腹部。
容云身形一晃,缓缓跪在姜荨面前,他颤抖着伸出手去,堪堪停在姜荨低垂的脸前。
有血顺着姜荨的脸滑落在尖秀的下巴上,凝作一滴又一滴落下。良久,容云听见姜荨压抑着的呻吟,在胸腔里揉的支离破碎,姜荨护在肚子前的手紧了紧。
容云的手缓缓垂下,手心里分明是虚无,却像是能够抚摸到面前的人一样,顺着姜荨侧脸缓缓覆在他手背上。
一声嘶吼,不知哪里出现的凶兽忽然冲出来。容云感到腥风扑面,抬眸间只见那獠牙血口近在咫尺!
不要!
容云召出本命法器,分明是万千杀意拨出,却只能消散在心魔梦境的混沌里。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荨被那凶兽整个生吞下去。
这是梦境,却也是真实存在过的,若非如此为何会成为姜荨几百年来摆脱不掉的心魔。透心彻骨的绝望感再次袭上容云心头,脑海中闪过三百年前看到的那一池血水和折损的白扇。
一道光忽然绽开,那凶兽的胸腹像是被一把巨大的开山斧从里面破开,随着翻涌的血气,巨大的五脏六腑都像是绝了堤的河水一样从腹腔里滚了出来,肉块横飞的场面血腥又可怖。
良久,从一堆碎肉里伸出一只手来,血人一样的姜荨从里面颤颤巍巍地爬出来,手里还拖着那把给凶兽开膛破肚的剑。他似乎从刚才的死里逃生中找到了灵感,盯着自己高耸的肚子看了半晌,伸手比划了一下,大概需要剖出多大的口子比较合适。
远处传来凶兽的低吼声,姜荨皱着眉头重重叹了口气,收回了方才的念头。若是他死了,初生的柔弱婴儿都不够那些凶兽塞牙缝的。
容云不知道这个梦境何时才是个头,他看着姜荨麻木地斩杀着凶兽,看着姜荨一次又一次地栽倒在地上捂住肚子痛苦的挣扎,直到整个人躺在尸山里,熬干每一分生机。
姜荨的双眸已经失了神采,捂在肚子的手没了动静,腹中的胎儿似乎还有些许生机,偶尔能够瞧见腹底细微的鼓动。姜荨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一只手盖住自己的眼睛,许久有泪沿着指缝凝结在指尖,又被满手的污秽染得通红如血。他苍白的唇微微动了动,容云听不到他的声音,却看得出他的口型,只是轻飘飘的两个字——容云。
大梦初醒,已隔两世。
记忆涌来如潮迅疾,走马灯般于一片微弱阑珊里旋成千万思绪,挥墨难绘的水润眉眼,提笔难勾的嬉笑怒骂,谁白扇微摇,谁持剑而立,鬓边木笄玉兰向谁开,一切都有了答案。云海翻涌,长河倒流,那根封情针寸寸断裂。
“姜荨。”
容云阖眸,终是叫出那人名字。为他修三百年闭口禅,今日为他破禅,换他心魔尽碎,是为因果。容云抬手,衣袖挥如满月,血色褪去,暗夜将明,莹莹绿光从指间散开,所落之处,尸骨消融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草木,随微风拂过,一瞬一寸,眨眼间已经是漫山遍野的生机盎然……
姜荨轻吟一声从梦境里惊醒,感觉脸上凉凉的,他忽地坐起身来,有些诧异的看了眼自己的手心。那个心魔已经缠了他三百年,为何今夕竟会被解开?他下意识的回头,登时怔住。
容云披衣坐在他身前,一双眼浸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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