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年初识(1/2)
梦中是一片纯净的白色,纯净得仿佛是那年冬天初来乍到的小少年,裹在一件白色短款羽绒服里,像只胖胖的蚕茧,神色里带着疏离,眉目却极为俊朗贵气。那是潘岳第一次见到杨容积,彼时他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见到这男孩心里喜欢得不得了,故作老成地去掐杨容积的小脸,说:“好俊的小孩,来,叫哥哥!”
小杨容积一把打开了他的手,后退一步,眼神防备地看着他。
孟老头呵呵笑道:“小孩怕生呢,潘岳,你以后要好好照顾你师弟,听到没有?”
“必须的必!”潘岳一点没有因为杨容积拍掉他的手而感到生气,在他眼里,终于有了一个跟他差不多大,能够陪他解闷的人,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啊!
事实也正如此,小杨容积的出现,给潘岳枯燥的学徒生涯带来了无与伦比的乐趣。虽然,这些在杨容积眼中并不全都值得开心。
牡丹园酒楼是洛阳的老牌食府,其做得豫菜声名在外,尤其是老厨师孟雅达的主勺的洛阳水席,引得无数外地游客点着名的要吃。孟雅达的一身绝学皆是祖传,他妻子早亡,膝下无儿无女,年纪大了,便想着收两个徒弟,免得这门手艺失传。
孟老头收的第一个徒弟便是潘岳,高三辍学,打扮得像个不三不四的小混混,非说自己是中华小当家,还说不收他为徒孟老头一定会后悔的云云。孟老头当时一包干脆面摔在他的脸上,勒令他必须考上大学再说。潘岳聪明,而且有跨栏专长,虽然辍学一年,好歹凭着体育生的身份考上了当地的大学。从此一周五天翘四天地跑过来给孟老头打下手。孟老头挺心疼这孩子的,但不知为什么,一见面就忍不住想教训他。他总感觉潘岳是一块蒙尘的金玉,可任他怎么劝说,这块金玉不仅自己不想发光,还天天往油星子里钻。
“潘岳。”
“唉,师父,咋了?”
“我听说现在的大学都有出国交换的政策,国家给出钱呢,你要不也试试?好像得考个什么……什么猪脯,鸭丝?”
“嗨,师父,我不出国,我吃不惯洋人的黑暗料理啊。”
“臭小子,没出息!”
孟老头劝不动他,慢慢也就习惯潘岳在身边当学徒的日子了,况且潘岳手脚麻利,心思活络,身体素质又好,的确是块厨师的料。两人相依为命,除了一老一小有些无聊外,倒也其乐融融。
突然有一天,孟老头接到他一位老同学的电话,说是和老婆一同出差发生了车祸,老婆没抢救过来,自己一双腿也折了。家里剩了一个独子,在美国念书,跳着级把大学念完了,现下父母出事,说什么也不在美国呆了,非要回来,可自己还得住院,没法照顾孩子,便想着把孩子寄放在他这,正好也跟他学学厨艺。
电话那头的人是孟老头班上如今混得最好的,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早把他们这些老同学比下去不知几头。如今却情景凄惨,孟老头于心不忍,一口答应好好代为照顾,这便有了杨容积。
杨容积比潘岳小三岁,却成日板着张脸,像个小老头。潘岳拿果汁给他,不喝。拿小当家给他,不吃。拿游戏机给他,不玩。潘岳没辙了,这小孩油盐不进啊!他转过身去给杨容积收拾房间,眼角却偷偷瞄他,发现这孩子束手束脚,站在原地,拘谨得很。
原来是不好意思啊,潘岳想着,手中将杨容积的床单铺好,正要叫他,回过头却发现杨容积站在挂在墙上的一把吉他前,手指好奇地拨那琴弦。
“喜欢吗?”潘岳取下吉他,笑道,“我最近在学,给你弹个曲子?”
杨容积难得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潘岳坐下来,将吉他架在右腿上,左手按弦,右手持拨片,甫一拨弦,神情陶醉地唱:“让流浪的足迹在荒漠里写下永久的回忆……”
杨容积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他——这五音不全,宛若鬼哭狼嚎的声音真的是人类发出来的?
隔壁砰砰拍墙:“我操了!潘岳,放过我吧,你在锯木头吗?”
潘岳讪讪地放下吉他,却看到杨容积的嘴角竟难得溢出了一丝笑容,他笑道:“我试试?”他接过吉他,熟练地调音,以拨片在琴弦上一拨,左手在弦上游走,清澈明亮的琴声从他双手下飘出,音符跳动如行云流水。他开嗓唱道:“若你是一阵春天里的风,那我一定是最远的风筝……”少年人干净明朗的面庞上带着一丝忧郁,此时身在小小宿舍,竟宛若出身高贵的吟游诗人,在街边吟唱。
潘岳听得有些醉了,他怔怔地看着杨容积,在他生命里,第一次遇到如此纯白明朗的人,干净得不带一丝杂质,他竟没来由地一阵心悸。
歌声渐止,潘岳半晌才回过神来,由衷感叹道:“真好听,你唱得真好!”
杨容积放下吉他,笑道:“是吗?我可以教你。”
两人初见的尴尬拘谨逐渐消散,杨容积也不再整日板着脸了。他们的房间对面相邻,两人同吃同住,很快,潘岳发现一个问题。
“师弟,你同一款衣服是有很多件吗?”杨容积连着一周没换衣服,潘岳很是疑惑,难道有钱人都是这样买衣服的?
杨容积窘极,一张脸涨得通红:“宿舍里没有洗衣机,我……”
原来他是不会洗衣服啊!潘岳恍然大悟,道:“怎么不早说,我让师父给咱们配一台吧。”他想了想,又道,“那先把你的衣服给我,我帮你洗。”
“这不太好吧……”杨容积迟疑道。
“那有什么的,反正我也要洗衣服。”潘岳不容他质疑,从他房间里搜罗出一盆脏衣服,这一盆衣服泡在水里,水面上还有尚未溶解的洗衣粉颗粒。显然主人对洗衣服的流程似乎有什么误解,以为只要有水和洗衣粉,衣服就会自动变干净。
潘岳重新打了一盆水,将衣服挑出来,在领口和袖口分别用力猛搓,道:“看到了吗,衣服是这样洗的。”
杨容积满脸通红,似乎欲言又止。潘岳看在眼里有些好笑,准备将洗好的衣服捞出来,他习惯性地去闻那衣服,仿佛越香就洗得越干净似的。衣服凑到鼻子前,潘岳两眼聚焦,却发现衣服中还夹着一条灰色四角内裤。少年人的内裤瘦瘦的,还带着主人身上好闻的草木清香。
杨容积窘极,一把扯过那条内裤,跑了。
潘岳又将手指凑到鼻子前,嗅了嗅。嗯,手指上还留着那股好闻的味道。这香味从他的鼻子进去,在心头荡起涟漪,又从他四肢每一个毛孔出来,让他浑身舒畅,不禁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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