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1/2)
云七追寻遍笙拂园,也没找到羌原的踪影。他尚未意识到羌原或许会出事, 跑了两圈也就回了。
陆怀衣正从外头回来, 云七追见他步履匆匆, 便追上去与他一道去往前厅。
沈叙已经先一步将他心中对羌原失踪的猜疑跟云七杳和谢与霏说了。因此陆怀衣进门的时候,入眼便见正在落眼泪。
“发生了何事?”陆怀衣见沈叙和云七杳的脸色也不太对劲,便问。
沈叙揉了揉眉心:“小原失踪了。”陆怀衣倒茶的动作一顿,又听沈叙继续道:“昨日拜托你帮我查的事情,可有消息了?”
沈叙昨天找陆怀衣问睿王的行踪, 他在见南一被绿袍人拥着的时候, 心中便生疑惑。长公主那样心思的人,如何会全然放心将这些绿袍人让南一接手呢?果然, 这些绿袍人眼中有畏惧, 却并无服从。
他心中对绿袍人真正听命的人有所怀疑, 便让陆怀衣帮他查近几年绿袍人在朝中所做之事。他恰也问对了人,陆怀衣暗中帮太子办事,对绿袍人的一举一动都很清楚。他告诉沈叙,据这几年绿袍人的所为来看,睿王才是他们背后真正的主子。
沈叙想到在少林被万阔重伤的云七冽,不由又多了一种预感。于是, 他最后又拜托陆怀衣, 帮他打探睿王的行踪。
陆怀衣抿了口茶, 把他刚得的线索跟沈叙说:“你所料不错, 睿王果然没有直接回长安。但他的具体行踪我的人还在查探, 等有消息, 我立刻告诉你。”
“不。”沈叙制止他:“这便够了,你让你的人撤回来,再往下查就危险了。我只需确认睿王并未往长安城去便可。”
陆怀衣并不知道羌原还是毒人的事,因此当下没想明白沈叙的意思。然而云七杳很快就懂了:“既然睿王不在长安城,那他跟万阔,应该就在洛阳城内,小原定是被万阔带走了。”
她称那人为万阔而非云七阔。
在座只有云七杳和沈叙知晓毒人的全部事情,沈叙便将羌原如何成为毒人,自己和南一的身世,以及南一制毒,生符门灭门等事情都与几人说了。
陆怀衣听完,面不改色,除了毒人的毒是从羌原体内提取的这一事,其余都跟他猜测的所差无几。
云七追问起一事:“为何那些毒人会云七剑法?莫非南一大人也会云七剑法?”
洛临补充道:“古澄湖边袭击我们的绿袍人,用的也都是云七剑法。”
云七杳摸着桌上的逢雪剑,闻言便去看沈叙。这云七剑法当然是万阔所授,可她要跟云七追说起这些吗?沈叙回望他,眯了眯眼。
“你俩有事瞒着我们。”云七追留意着云七杳的一举一动,没漏过那两人的眼神交流。
沈叙轻轻摇头,像是对云七追摇头,也像是对着云七杳。
“小追,你最近还在找你爹的下落吗?”云七杳心中盘算飞快,向云七追套了一下话。
云七追一脸落寞,摇头道:“尚有留意,但仍然没有踪影。”他眼睛看着云七杳,似有所期待。
他虽然知道云七杳是他的姐姐,但并不知万阔就是云七阔。云七杳不避他的眼神,他眼中情绪复杂,期待又欲言而止,看起来似乎知道些旧事。
洛临跳到云七追的椅子旁,同他挤在一处坐着,也望着云七杳。
沈叙咳了一声,云七杳看他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抿着唇想了一瞬,决定将这些事告诉云七追。既然万阔此时可能身在洛阳,与其被云七追发觉父亲在阴暗处,倒不如提前告诉他这一切。
“小追,你随我来一下。”云七杳起身,对云七追点头道。
沈叙也跟着起身,诧异地盯着她,似是没想到才过了一日,云七杳打算瞒着云七追的决定就变了。
薄暮黄昏,夕阳摇曳,园中小池金光粼粼,皱起数圈涟漪。
云七追跟着云七杳来到水榭当中,此地四面迎风,吹得他打了个哆嗦,心也一下子揪紧了起来。
“姐。”云七追轻唤一声:“你是不是要跟我说你是我亲姐的事?”
“你知道了?”云七杳略有惊讶,云七追默认了。她抱着臂,手下的伤口微微作疼,但这样恰好让她心中畅快一些。她问云七追:“小追,你可还记得我先前与你说过,少林舍利塔中,有人会云七剑法?”
“记得。”云七追点头,心中似有什么要破出:“那人是谁?”
“我并不知晓,他也已经死了。”云七杳想好怎么跟云七追说这些事情后,眼神清明了许多:“但我遇到另一人,他是睿王身边的护卫,内力深不可测,他叫万阔。”
云七追怔住,水榭的风吹得他几乎要站不住,少林,万阔,云七……阔,他的父亲?
云七杳继续说:“你爹叫云七阔,对吗?小追,云七阔当年的云七剑法,练至第七重,仅次于阿爷和师傅。”
云七剑法。云七追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父亲几乎很少着家,见到他也只是指点自己的鞭法。他对父亲印象最深的,便是那日他从主家回来,折断了家主赠给他的剑。
他幼时不懂父亲的心思,长大了才隐约猜想,他是因为自己被云七杳取代进入主家而心中怨恨。他一直以为父亲不曾习得云七剑法,才对他能否进入主家有所期许。
因此,他这些年也不止一次的想,若寻到父亲,一定要告诉他,自己哪怕不进主家,也能给他长脸,他不必怨恨,更无须伤怀。他终究对父亲了解太少,甚至对他的云七剑法也一无所知。
然而,云七杳带给他的震惊,却远不止这一点。
“他是阿爷的亲子,是师傅的亲兄长。他犯错被阿爷逐出云七世家,怨愤之下转投到长公主门下,与睿王长公主一起敌对云七世家。他……甚至将云七剑法,公之于众,用云七剑法对付云七世家。”
云七追猛喘了一口气,跌做在石凳上。
原来,他蹲守在少林的数年里,父亲一直就在他的不远处。舍利塔,他曾经夜宿那片竹林,仰头就是舍利塔最高处的烛火。明明那么近,为什么他从不出来见一见自己?难道他怨恨云七世家,也怨恨云七世家中的自己吗?
云七追长这么大,从未落过泪,哪怕云七阔刚失踪的那段时间,他也没有泪。但此刻他控制不住,眼泪随着心中的委屈翻腾而出,自己找了他近十年,每天都担心几十遍他是否已经不在人世。更甚至,有时候他怕云七阔已经身故,便偷偷地为他烧纸,傻乎乎地想,万一他在下面挨饿呢?每次烧完纸,他就后悔,生怕自己真把他给咒死,可下一次还是忍不住要给他烧纸。
到头来,他的所有惊忧,原来都不被父亲所看重。
不知何时,云七杳已经将云七追抱住,她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脑袋,轻声细语:“我不会跟他一样突然丢下你,销声匿迹的。”
这一句呢喃,终将云七追满腔心酸和委屈引了出来。他抱着云七杳,埋在她肩头嚎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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