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少年(1/2)
仿佛是梦。
双眼化作苍穹,俯瞰九州大地,众生芸芸;忽而,视线穿过重重云层,降落一座城池中。
“凤皇凤皇止阿房,何不高飞返故乡,无故在此取灭亡……”
稚声高吟着不知何处学来的歌谣,在宽阔的长安道上追逐打闹,孩童们彼此起伏的嬉笑声,清脆回响在深冬的清晨,霭霭白雾被马蹄惊扰,纷纷散开,一队玄甲铁骑从官道疾驰而过,朝城门奔去。
为首者乃一少年,沾满风雪的帽兜下,是一张俊美至极的脸,可惜面上凝着冰霜寒意,他在马上回首,最后望向城门口,那美得惊心动魄的一双眼眸,盛满太多让人读不懂的东西。
柳颂这是生平第一次,想要用倾国倾城去形容一个男子。
不知何处起的白雾笼罩下来,少年纵马而去的背影消失在浓雾尽头。
视线一转,白雾散去,还是那座城,却不再繁盛昌荣,变得破败苍凉,那巍峨的城墙下尸横遍野,那高大城门上‘长安’二字,显得悲壮荒凉,长安,终是难安。
她看不见自己的身形,像是躲在天幕后的一双眼睛,飞掠过长长的官道,在残破的宫殿前,又看见了那少年。
又或者说,曾经的少年,现在他已长成眉眼坚毅的青年,一身玄铁盔甲,那俊美无俦的容貌在这屠戮中凭添几分邪戾,他独自坐在台阶下,孤傲的背脊挺得笔直,不知为何,柳颂就是想用这个词形容这个他,即便,并不认识这个人,甚至,她还觉得是这个人,将一座城变成了修罗场。
柳颂看着男子一双漂亮的眼眸里,空洞地毫无神采,只反复地用沾满血污的衣袍下摆,擦拭着长剑上的血迹。
她不知为何竟一阵阵的觉得有些揪心,好像在哪儿见过这样一个人,好像知道他有一段坎坷折辱的过往,视线无法转开,长久地,凝固在他身上,直到他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般,忽然抬首,那双过分漂亮的眸子直直地看来,四目相对——
为何有些眼熟?......
男子忽然放下手中长剑,朝她伸手而来,似要抚上她眉心,在那样的眼神下,柳颂下意识想躲,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眼看着那只苍白修长沾满血污的手伸至眼前,就要探上眉间,渐渐地心中布满惊悚......
“啊——”
柳颂忽然觉得自己手能动了,呼地一巴掌拍上自己脑门儿,却拍到一只手,心里咯噔一下,蹭地从沙发上坐起身来。
睁眼望去,玄衣乌发的古装男子半蹲在沙发旁,正看着自己,手被打开,他眼神带着些疑惑望来,柳颂顿了足足三秒,才将记忆拼凑拾起。
“你......醒了......”
难怪眼熟,方才梦里的那张脸,不就是昨晚被自己车撞到的那个异装癖记者吗?
不对,也不能说是记者,不过是因第一眼是在记者人群里看到过,就在心里替别人自动归类了。
昨晚因为他对一段史书都没太多记载的历史独到的感概,柳颂竟鬼使神差地将人带回自个儿家,不知是不是好奇心麻痹了理智,反正这是二十五年来她第一次干这么冲动的事儿——把一个古怪的陌生男人领回家。
回到家已将近凌晨四点,将人扶到宽大的沙发上躺下,为以防万一,她本打算在另一侧沙发坐着迎接黎明,却不知何时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梦。
梦里的人还是仅一面之缘的陌生男子,不可否认他面相生的的确好看地过分,但是,柳颂自认为是个理性的人,是不是要着手做一个关于外貌对人影响力程度的研究?摇摇头,将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开。
看着自己鬼使神差地带回家的神秘‘客人’,干笑两声,打招呼道。
“那个......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昨晚的意外真的很抱歉......额,您坐,别客气,请坐。”
柳颂礼貌地指了指沙发,请人坐下,又去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看了看他的神色,并无任何波动后,又继续道。
“这雨天夜黑的,可能大家都没注意......你突然就冲到车前面来......不过幸好,我及时刹车了,嗯,本来应该送你去医院的,不过当时太晚了,又在郊外,离市心医院有点儿远,而且,我有基础医护知识,也认真帮你检查过了,除了胸口不知哪儿划的伤,其他一切没有大碍,你要是不放心,咱们现在也可以去医院做一个详细检查......”
柳她对自己医护水准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做考古这行和实地探险没什么区别,受伤和意外虽不是家常便饭但也会遇到,医术虽算不得专业,但自救应急绰绰有余。
这人不知从哪处林子窜出来,突然就窜到她车前,自己也是被唬一跳,却还是能敏捷地做出反应:踩下刹车。
其实作为主驾驶者,她能感觉到当时车并未正面撞到那人,顶多是稍有擦碰,就如昨晚也无数次回想当时画面,柳颂抓捕到几个细节,男子冲出来时状态看上去就很虚弱,那种神情莫名让她联想到逃亡,他身上除了胸前类似利器所划伤口并无其他致命伤,最令人疑惑吃惊的却是他迷糊中的那些胡话。
这也导致柳颂在将人送往医院的路上思考如何处理这起交通事故时,鬼使神差地决定将人带回家自行处理。
尽管这潜在诸多不利的危险因素,例如,此人仅是精神患者,或者醒来会高额索赔,又或者,这人本就是什么危险人物......
冲动,不理智,头脑发热,这类词语素来是与柳颂不沾边的,她谨慎,理性,逻辑思维之强,一向是同辈中的佼佼者,莫不是天性里的好奇心和冒险精神在作祟?
总之,综上所述,她当时确实做了一个鬼使神差的决定。
然而对方显然没有要接话的意识,英气的剑眉微微皱起,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看着柳颂,似在疑惑什么。也是,任何人在一个陌生地方醒来,都会防备且疑惑,柳颂略带尴尬地轻咳两声,试图打破僵局。
“那个......我叫柳颂,是做考古研究的,这是我家,城南区曲江公馆二期北区15栋2207......您怎么称呼?也是从前历史相关的工作吗?”
柳颂尽可能展露出友好的笑容,视线将人再次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客气夸赞。
“您这身装扮真讲究,简直玉树临风,这头套做工相当精致,咱安城本就是人文气息浓厚的城市,我最近也参加了几次汉服活动,不过,你这套款式更像晋朝的,好像又不像......”
不是常说,沟通与赞美,能快速地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吗?
柳颂猜测这人约莫是从事艺术类相关工作,或是热爱历史,一如所说,近两年中华传统文化被大力推广,传统服饰也不再是戏剧里才有,大大小小的汉服活动在安城可谓是屡见不鲜。
昨晚这人一番嘀咕在旁人听来或许是胡言乱语,可但凡与历史考古相关,于柳颂来说都是值得挖掘的宝藏,不过...这人老盯着她做什么呀,怪别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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