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2）

世子妃孟氏是一个话很少的女子。比如此刻，她牢记食不言的规矩，掀起细长的眼帘尾扫阮棠小腹一眼，就恹恹收回目光。

她在等阮棠伺候她。

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至于谁是那只鸡谁又是那只猴，于她而言并不算重要。

有了身子怎么了？当母亲的没福气孩子就出不来，要怨只能怨自个儿不会投胎。

杨盈适时给阮棠让出位置，侧身的那一瞬间，她背着世子妃对阮棠露出勉强的笑容，充满同病相怜的意味。

她总有一种本事，仿佛与人天生亲近。

捧着攒盒的婢女是一直在世子妃身边伺候的，大约是个贴心人。面对这种场面一点也不怵，她甚至将攒盒举高了一些，方便阮棠捧出那碗滚烫的阿胶汤。

杨盈悄悄示意底下小婢女准备膏药。这样滚烫的汤，沾了手不被烫熟也得脱层皮，何况阮棠原本就有旧伤。她盘算着，让阮棠既替她顶了灾，还念着她的好。

“三少夫人请。”

世子妃的婢女几乎是将攒盒往阮棠的脸上逼。

“真是一个伶俐的丫头。”阮棠唇角漾一漾。

她顺势提起被婢女高举的攒盒，——攒盒就似被婢女恭恭敬敬送入她手中的。

阮棠提着攒盒来到世子妃身侧站好，将攒盒轻巧搁于食案之上。她再取出两块方帕，慢条斯理将手指裹好，不慌不忙将阿胶汤端出来。整个动作细若无声，甚至带着煮茶莳花般的从容。

更静的是四下的氛围。

还是杨盈掩了掩唇，语带三分关切三分无奈，似不得不提醒，“阮姐姐，世子妃是要您伺候着用汤。”

应当双手虔诚捧碗，站着伺候世子妃，直到她用完汤。——至于世子妃什么时候用完，那得看她什么时候心情好起来了。

阮棠听明白了，看往厚厚脂粉也盖不住浮肿面容的孟氏，眨眨眼，“世子妃可要我喂？”

世子妃毫无一丝曲线的身材霎时绷紧，银箸在白瓷碗底划出刺耳的响。

不堪入耳，简直不堪入耳！

官宦之后即使攀入王府，与她这样的世家之女做妯娌，依然改变不了毫无底蕴的气质。

阮棠犹自不觉。她取过一柄银匙搁入汤中，眉眼被白色的蒸汽氤氲，声音却清晰传出。

“世子妃可要我吹吹？”

世子妃突然搁下银箸，“放下。”她冷声道，“我这里不要你伺候。”

银匙落于碗中，发出“叮咚”一声。

“够了，大清早就不得安宁。”王妃拍拍案面，不高兴道。

她成了看烦儿媳之间闹剧后，肩负重任出来主持公道的长辈。

“阮氏，世子妃不要你伺候，你就坐下用早膳，干杵着做什么？”

立刻有婢女给阮棠在世子妃下首添置一副碗筷。

阮棠坦然入座，对四下气氛恍若未觉。

杨盈眸光微动。她察觉到王妃眉宇间那抹掩藏的舒适。显然，阮棠先前一番行为误打误撞投了王妃的好。

她的唇角便也跟着隐秘翘起。世子妃这个算盘打错了呢，想当着王妃面打她杨盈的脸，可不就是在给王妃脸色看。王妃受得了才怪。原本王妃还犹豫要不要推她这个娘家侄女当世子侧妃，现在想必是下定决心了罢。

世子妃自打阮棠入座面色就越发冷凝，身侧换了她自带的婢女恭恭敬敬伺候她。而阮棠徐徐喝粥。

王妃却不会轻易放过她。

“我怎么听说，老三刚回府又走了。”

阮棠搁下粥碗，乖巧垂着的眼睫，轻声道：“夫君久未归京，要走访旧友。”

王妃眉头陡然挑起，扬着声音语气尖厉，“你在不平什么？你是他的妻子，要守好作为妻子的本分。伺候好丈夫，他立不起来你便没有什么念头可想，别发糊涂逼自己走死胡同！”

阮棠：“……”她顺应形势白了小脸。

天地良心，她可守本分了，以夫为天严守贤妻守则呢。

不过王妃着话里有话呀。

余光瞥到一旁捏紧银箸手指泛白的世子妃，阮棠若有所思。

王妃指桑骂槐一顿，以“做妻子的心思只该用在丈夫身上”总结陈词。

阮棠抬眸，怯怯地：“若做妻子的想与娘家走动呢。”

王妃硬声道：“自然是可以的，本来就有这个规矩。”

她还希望孟氏多与娘家走动呢，孟氏的父亲是内阁次辅。正因为孟氏出身如此世家高门，王妃才对这个长媳多番容忍。直到如今忍无可忍，三年啦，孟氏自己生不出一儿半女且罢，还不许妾室生。不过是昨晚让世子暗示她几句，她今早就来正院给她这个婆母下马威看。再看看老三，那个讨债的不过三个月就有后了！

“我又不是苛刻人，你们想与娘家走动，径自去就好，只要把丈夫放在第一位。”王妃盯着孟氏说道。她也怕孟氏因为杨盈的事与世子离心。

孟氏冷着张脸，依旧不言不语。而阮棠笑了笑，弯弯着眉眼禀告王妃，她想回一次阮家，昨日已经跟司烨说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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