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零章(1/2)
老人家倒没讽刺她的意思,是心有所感想提点她两句,怎奈骆杨氏不开窍,脸上热辣,呐呐应了一声,也不知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
随他们折腾去罢。
她也不管了。
老封君起身,说累了进去歇息了。
骆杨氏心情矛盾复杂。
明白自己无论如何是拿捏不到那女人了。
想去寻儿子,又不知是叫他拿捏好还是不拿捏好,不拿捏那女子难以泄她心头之恨,拿捏了怕人不高兴,真是憋出一场病来。
骆疆北打算参加今年科举,为武皇帝未必同意,便也捡起了书本,打算文举也一并参加,除了打理安排亲事外,其余时间都用来读书了。
也不知道这几日她怎么样了,有没有想他。
骆疆北朝明三问,“苏园有没有消息传来,她这一整日都在做什么。”
还以为交接职务后自家主上一定会后悔自己做了个多么愚蠢的决定,没想到还变本加厉,明三打算以后都离苏沫那女人远一些,太可怕了,一个两个的,看看自家主上重伤未愈还在这犯相思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至于伤怎么来的,自然是和云秉天对打来的,两人幼稚得两家属下没眼看,一次打不够还约了下一次,就算看宗师拼命很爽很燃,但两人那招招至死的架势,活像是捉奸,谁都理直气壮的。
乃至于时间日久,他们围观群众,渐渐的也分不清是谁捉谁的奸了。
两人武功上不分上下,照目前的形势来看,自家主上略胜一筹,毕竟要成亲了。
苏沫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听说她每次来信都会提醒自家主上,让自家主上做好防范工作,免得被云秉天怀了婚事……
明三答道,“一直和三公主还有小公子在工坊里做事。”所有的护卫都被调去守在了苏园,只留了他一人在身边,还是用来传讯用的。
骆疆北提笔写信,嘱咐她不要太辛苦,有什么要做的,等日后他来做。
“中午吃什么。”
明三麻木,“山珍鸡,水煮鱼,还有两个蒿菜,主母自己下厨的。”
她近来好似很喜欢下厨,可惜的是他没吃过几次,骆疆北有些走神,也不知她心情怎么样,要成亲了。
爱情让人犯傻,明三提议,“主上您既是想主母了,何不去见她。”
骆疆北未言语,沫沫说不吉利,不让他去,他也不想两人的婚事和任何不吉利沾边。
明三接着道,“偷偷看一看主母不知道,也就不算见面了,主上你会敛息,哪怕宁姝公主同是臻境大宗师,也不会察觉。”光是每夜在园子外转有什么意思,人也见不到,偏生自家主上在外站一站都跟吃了神仙药一样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恋爱中的人的脑子,不是他们这等凡人理解得了的,明三大摇其头。
骆疆北把写好的信收起来,封好递给明三,“把信送去给她。”
虽然不能见面,但骆疆北每日都会写信给妻子,就靠妻子的回信渡日了。
这是骆疆北第一次成亲,自然上心,平常不管家务事,这次却什么都想过问,想看看,请什么宾客,婚房布置成什么样子,她会不会喜欢,婚礼的过程很冗繁,她会不会很累,连两人的正服都先送来他这里过目过。
他给她量过尺寸,倒也知道她适合穿什么样的。
凤冠霞帔,她穿起来的模样,已经在他脑海里萦绕半月有余了。
距离成亲才有几天了,苏父苏母还有兄长苏锦衣都被安排在另外的宅子里,苏陌每日都埋头画资料书,并没有时间多周旋,只让骆苏去拜见过外祖父外祖母,在成亲前一夜把两马车的书送到了宁衍那里。
宁衍都呆住了,见苏沫蓬头垢面完全没有新嫁娘的模样,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他近来被成堆的奏折和朝堂上裹脚布一样的吵闹折腾得夜不能寐,心里对惹起这块事端的苏沫颇有怨言,眼下她这么尽职尽责,倒让他有些惭愧了……
明日就要成亲了,现在还这么拼,这么敬业的臣子,当真少见。
宁衍手里的扇子摇得飞起,“给你放假是让你安心出嫁的,没让你没日没夜熬,朕听宁姝说你连续七八天只睡一两个时辰,这么拼做什么。”
苏陌亦觉得自己有猝死的先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答应了皇上的事,臣自然要早点办到,再者我看皇上也被言官吵得头疼……云秉天跟着发疯,给臣和皇上惹了一大堆麻烦事,御史们更是揪到了小辫子,吐沫横飞的,臣早日做出点成绩,也好堵住他们的嘴。”
这么贴心的臣子,宁衍心里有些动容,实在苏陌的样子太糟糕了,像是几个月没休息好了一样,双眼乌青,都是血丝,脸上敷了粉,也还蜡黄蜡黄的,鼻息中,咳嗽,大概还在病着。
“半月后四方来贺的大朝会,臣也做过些演武设计,有三个方案,都能彰显国威,皇上看过,挑选着,能用就用罢。”
面前摆了四五箱书,是苏陌这一年半来所有的成就,苏陌一箱一箱打开,“农书,包括农具锻造,稻、麦、黍、梁、麻、棉等的耕种改进,水利灌溉,萃精这些工艺技术都在第一个箱子里。”
“池、井、末、海水盐的熬制工艺,和蔗品造糖、炼油等等改进技术,都在第二个箱子里,不是我贬低你,你这个国家,各项技术实在是落后,照你这个进度,百姓们何时能吃饱穿暖啊……”
宁衍:“…………”看在她精神状态不好且是个女人且为民生操劳且他是个明君的份上,就不跟她计较了……
宁衍知道这些都是宝贝,四下看看见御书房里没有别人,搬了个凳子给她坐下,也在旁边坐下认真听了。
“哪一样拿出来,都够发财,所以这些东西不能放去工部,得皇上你自己收着,经济条件适合且时机成熟,就一样一样拿出来做,切记不可贪多冒进,尤其修缮水利工事这一项,一定得有足够的财力和民力,注意,是有多余的财力和民力,凡事量力而为……”
这还教上瘾了,指点他该怎么做皇帝了。
宁衍又有话想说,看她咳咳咳的身体不好,又勉强压了下去,扇子扇得飞起,“你接着说,我记着……”
苏陌被他扇得晃眼,顿了顿先开口问,“皇上,臣能问您一个问题么?”
宁衍点头,“爱卿不必多礼,直说便是。”
嗯。苏陌看了看外头大冷的天,“都快下雪了,皇上您为何还要扇扇子。”
宁衍脸上的表情僵住,心中气恼,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手顿了顿又接着扇起风来,“这你就不懂了,热不热没什么紧要,要的就是个气度。”他扇了十几年,倒还真没遇到臣子谁说这个的,谁敢。
苏陌无话可说,接着说正事,“行吧,看你个人喜好,我没意见,接下来是养蚕,丝织品是高端货,可以销往周边更远的其它国家,谋取大利,你们的提花机、织布机也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在第三个箱子里,你可以酌情取用。”
苏陌掌握的是科技,“铁、金、银锻造冶炼术,第五个箱子。”
“咳咳……最重要的各类兵器,第六个箱子,你叫人按照尺寸按图制造便可。”
宁衍见她两眼黑得像食铁兽一样,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不忍道,“婚礼不是明日么,这些事不着急,你快些回去歇息罢。没得骆疆北杀进宫来,说朕亏待你。”
越临近回家,苏陌越焦急,也越亢奋,焦急是那种期盼已久的事成功即在眼前又尚且还未成功的担忧和迫切,亢奋是马上就能解脱了。
回家是她拼尽一切全力的动力和精神支柱,否则她真的可能撑不到现在就倒下了。
“切记不能揠苗助长……”
宁衍觉得自己像个三岁学生,在她面前傻子一样什么都不懂,反正当下也没外人,倒也不怕丢不开君王的脸面,“……什么是揠苗助长。”
饶是苏陌正处于精神紧绷的时期,都忍不住喷笑了一声,无奈解释道,“就是盲从冒进,你当知无论是治国还是经商,都得讲究一个时机,这些虽然是更先进的技术,但若非天时地利人和,你拿出来也不会多持久,惠及百姓才是真正的民之大利,变成奸商的敛财之道,反倒是好心办坏事……不过这些都不是我该担心的了,你是个成熟的君王,该自己考虑这些事了。”
“最最重要的一点,不要以为有了点厉害的兵器就膨胀了,觉得有了这些强有力杀伤力大的兵器就能四处征战挥霍国力,不义之战永远不得民心,我看过一些大景的历史,你父亲不是个好君王,奢靡放荡不务正业,你收拾这烂摊子不容易,你很好,眼下百姓安平,但也不是多富有,冒然挑起外战,成不成另说,就算成了,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得蓄积国力让百姓修生养息……”
这些话听得宁衍想喊放肆,低喝道,“对先王不敬,妄自揣摩圣意,你刚才这些话,足够你掉一百回脑袋的。”
苏陌是为了骆骆有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罢,也为了这片江山不起战乱,宁衍有才,勤勉,爱民如子,总体来说算是个很合格的君王,但时间日久,难免膨胀,十年后的划江内[战就是由攻打戎狄引起的,中了敌人的反间计,云秉天被逼无奈,起兵造反。
因着宁姝的关系,苏陌对宁衍也比以往要上心一些,她知道大概的故事脉络,就希望能为宁姝多做一些事。
苏陌掏出了两本书,一本是给宁姝的,“姝姝其实很喜欢美食,只是宫里的菜式翻来覆去就那几样,她吃腻味了,这是一本大食谱,前半本是大菜,后半本是各个地方的小吃小食,找个得用忠心的厨子,多多研究,喂饱她。”
“其实建议给她找一个有才有貌心思单纯一心对她好的人……当然这样的人比较难找,尽力罢……”
“好,多谢。”
宁衍神色复杂,这女人对人确实没话说,用心了,也难怪阿姝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苏陌又掏出一本,塞到宁衍怀里,“当君王也得懂点兵法,不然被人耍得团团转……当然我说的不是骆疆北云秉天,我看过这两人的履历,刨除容易为女人昏头这一点,两人还是很有军事才干的,头脑足够冷静,对你也忠心耿耿别无贰心,你抽空看看这本书,对你个人而言真的非常有用,什么美人计反间计之类,免得上当受骗……”
她说得又急又快又郑重,像是赶时间一样,宁衍看她咳嗽得厉害,忍不住问,“你身体要不要紧,怎么咳得这么厉害,我招太医给你看看。”
苏陌摇头,接着盘点书籍,宁衍有些心惊,说实话他听她说这些,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像是在说遗言一样,这导致她多次逾越他也没将喝斥声说出口。
只是些许小病,没时间静养罢了,她也不在乎,尽量安排好所有事,尽量问心无愧,免得回去后万一有记忆,时时要挂心。
希望不要有记忆罢,不然她想念宝贝儿子和宁姝,会想得受不了。
家里的财产家业一分为三,置办的田地农庄地契铺子宅子的房契全在骆苏手里;食肆茶楼粮庄布庄瓷窑砖窑这些各有各专门的掌柜在打理,宋四书五经几人很上手,这部分都交给宋鸿轩,宋鸿轩是皇家的人,这些东西给他,盈利和转投十分之七会纳入国库,没人敢吃。
剩下的那一份在刘胖手里,算是给骆苏赚个寻常花销,有骆疆北看着,还有她的嫁妆单子,都是留给骆骆的。
手底下将近两千号人,半数是各地收拢来的孤孩,半数是招募来的工人匠人,重要的是那五百孩童,都是给骆骆训练的,骆骆满十岁的时候就会酌情交给他。
所有的事,能想到的她都尽力安排好了。
唯有剩下最难的两样。
连带着母亲来找她的宁婉和她娘亲,她都安排好了去处,两人擅长刺绣,在她手底下找个安身立命的位置不难。
都了结好了。
成亲用的正服和凤冠已经送来了,整整齐齐放在床榻上。
手腕上的莲花瓣又少了很多,就还剩下四瓣。
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妥当。
除了和骆苏宁姝坦白这件事。
宁姝回了宫。
骆苏近来每日已经到陆府跟着陆知章读书了,小孩聪明懂事可爱,老太傅年纪大了,也乐得有这么个小孩在跟前作伴,骆苏每日都是午间该用饭了才回的家。
苏陌在撒谎骗孩子和老实交代之间犹豫不决,回到家自己在书房坐了近一个时辰,这才撑着膝盖站起来,喝了药,去浴池洗了个澡让自己精神些,做了一桌精美的饭食,在房间里等着孩子回来。
还是老实说罢,说谎骗他,他总有一日会明白,会以为她故意抛弃了他,心生怨愤。
苏陌听见外头有婢女行礼说见过小公子,手心里竟是出了一层汗,心跳鼓动耳膜,让她有些头晕,是太紧张了,她一辈子都没遇到这么紧张难开口的时候。
她一开始当这小孩是仇人的儿子,态度冷淡,后又想在把他交给骆疆北之前,由她代为照管,慢慢的又交不出去,怕她自己手里权利不够,他这么小一人单独待在骆府会受欺负。
当初她狠不下这个心,现在要吃苦头了。
“娘亲,孩儿回来了。”
小孩越长越好看,这一年来读了书,习了武,见了风就长似的窜个,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锦绣衣,眉目精致,沉稳又懂事,可以想象长大后是多好的一个孩子,苏陌起身朝门外候着的婢女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守在院子外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婢女们应声,退出去关好了门。
骆苏解下小书包,搁在旁边的桌子上,小心的平整好,这是娘亲亲手给他做的,他很喜欢。
苏陌压住口喉咙间想咳嗽的痒意,招手示意孩子来跟前,“骆骆宝贝,过来娘亲这里。”
骆苏洗干净手,走过来,仰头在苏陌脸上看,担忧问,“娘亲要好好休息,骆骆今日问了陆太傅,太傅说人是不能常常熬夜的,熬夜伤身,长此以往身体要不好的,骆骆很担心,娘亲不要这么累,骆骆现在也学画画了,简单一点的事可以交给骆骆来做……”
苏陌听得心脏酸涩,在孩子脑袋上抚了抚,把准备好的玉佩挂在他腰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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