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1
今天依旧是清晨七点的阳光照醒程溢,他伸出手掌,让乳白色的日光从指间淌过。
他行动很快,不到半小时就能收拾好自己并且吃完简单的早餐。今天是他离开家乡去B城读书的日子,家里已经收拾的很干净了,好方便租给别人,墙上的照片被取下来,留下一块白色的印记;所有的抽屉都挂上了锁;私人用品也已经清理走了,就好像,这处三居室,没有发生过那些故事。在关上门时,程溢习惯性的在门合上的瞬间停了下来,搜索是否有什么遗漏。
“遗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唯一会找不回来的东西,已经丢了。”
他自言自语,同时用力带上了门。
我叫程溢,我爸起的名字,他说爱我妈爱的都溢出来了。但我向别人介绍时,一般说我家里人希望我永远热情洋溢。我们一家三口住在老城区的“平安小区”里。每天早上六点,巷子里会响起卖馄炖的老头打点摊位的声音,他的三轮车吱嘎吱嘎地行驶在寂静的清晨,等他终于挪到那块他长期驻扎的拐角时,三轮车的刹车会发出一声尖利的“啼叫”,这是我们大家一天的开始。
我爸在一家报社里当编辑快二十年了,他负责广告页,所以我家的茶几上总是堆满了“男性前列腺疾病别担心”,“脑立健,专注您落后的孩子”,“女三十岁家产万贯想生继承人”等各大社会基层行业的招商引资小广告。我妈是市医院妇产科主任,她说新生儿跟一碗馄炖差不多重。那天很奇怪,老头的三轮车比平时完了十分钟,我们三人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都是卡这点的人,对这个事很敏感。我记得我妈先出的门,她戴着条羊绒红围巾,头发挽在后颈,我提醒她眼镜有点脏,她胡乱的用袖子蹭了蹭,然后将左手手腕上的银色腕表塞给我。
“时间是最重要的。”她说。
我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块女士腕表。
再看看我爸,他夹着公文包,正用最标准的“中国蹲”蜷在鞋架前扯着自己的皮鞋,他昨晚一定没解鞋带就直接脱了。
“我今天骑车去。”我暗示他我要先走了。
“儿子,你就别等我了,上学要,要紧。”我爸扯着皮鞋的同时,满意的表现了下自己的善解人意。
“行,您上班别忘记锁门啊,注意安全。”提醒完我那整天糊里糊涂的老爸,我摸了摸羽绒服口袋里的钥匙,然后就下了楼梯。
刚出我家这栋楼,就被冬天的烈风挂了个趔趄。我拉上羽绒服的拉链,缩着脖子继续走。路过巷子拐角时,我发现馄炖摊已经换了老板,现在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在做,她的脸颊布满了玫瑰色的红血丝,眼睛在锅炉的烟雾里依然明亮,她发现我在看他,立马挑起眉毛向我吆呵:学生,来碗热馄炖不?
“好”,说完我才想起骑车吃不了带汤的东西。
“之前好像是个大爷在这儿做。”我看她将包好的混沌倒进翻滚的锅里,只好把撤回这个交易的想法咽了回去。
“我家老爷子啊,他说年纪大了不想干嘞,我刚好在家闲着,就接班了。”
好在现在是寒冬,本来热气腾腾的馄炖到我手里就凉了大半,我站在自行车前,把馄炖一个个嗦进嘴里,咀嚼了两下,舌头突然感到一股刺辣,看来那位大姐加了不少姜,来不及挑剔,我又灌了几口汤,冲淡嘴里的姜味。吃完我就赶紧蹬着我的凤凰走了,在出小区时,我回头望了望我家的方向,我还是没看到夹着公文包的老爸。
刚进教室就看到我位子上伸着一条长腿,熟悉的球鞋,熟悉的右脚搭在左脚上。我绕过一个个横七竖八在地上的书箱,走到坐落在教室最后一排角落的座位。
“把你的猪蹄拿走。”我感受到了残留在嘴里的姜味,和教室里闷热的暖气作用后的呛人涩味,说了一句之后就不再说话,拿起水杯开始喝。
我的同桌叫白阳,他上个月因为打架被重点班赶到了我们普通班,坐在教室的角落——害群之马的老巢里。他靠在后门上,羽绒服慵懒的披在面前,明明听到了我的忠告,但还是纹丝不动的保持睡姿,只是微微睁了下左眼,瞟了瞟我。
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可能是往常的习惯被打破带来的不安全感,我尽力控制肌肉潜意识的紧张,但还是一把抓起书包摔到他肩膀。
这个动静很大,班里聊天的,看书的,发呆的同志们齐刷刷的扯着脖子盯着我这个角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