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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风吹(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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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自宫中归来时已过子夜。

原本她狠下心肠舍了自己安插在天子身边多年的眼线,命其备烈酒,适时打翻烛火,叫那屏风燃烧起来,只道如此便必定能叫那弄鬼之人现身。却未成想不但未能如愿,这场意外竟惹得天子动了怒,直斥那闯祸的侍人居心不良,待火灭之后还险些将人杖毙在了殿前。她拿了帕子掩着口鼻,听着贵妃情真意切地劝天子莫要将人打杀,也是替纯仁太子积福,却总觉她朝着自己望来的眼神颇有深意,必定是知道了自己在背后弄鬼。

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谢家的那个丫头熬死了褚庆云,熬死了李恒之,可自己还不是做不得皇后,儿子也只得了一个楚王?她是一向拿她没有办法的。

她只是想不通一件事——若按照老七那小鬼展示给她瞧过的民间戏法,那人影虽不在屏风之后,人声却唯有人伏地藏在了屏架下,再无其他可能。可屏风起火,诸人惊慌,黄冠们皆避到了一旁,那烈火之中,人声却仍旧从某处传来,淡淡言道烈火伤不到己身,叫天子不必担忧,却究竟是如何做成?

难不成这世间还真有招魂不成?

月朗气清,夜凉而不寒。

马车碌碌驶过面摊,长公主正倚在窗边出神,却见街市之中,那卖阳春面的青年唇红齿白,半边棱角分明的侧脸掩在阴影之中,正利落地起锅、煮面,转过头与棚底下的客人笑着闲话,忽然心念一动,招呼车夫道:“停车。”

千娇万贵的妇人便扶了女婢的手下了车,由人引着步入了那搭在树下的面摊。

那青年人见马车华贵,虽不识皇族标识,却也不敢怠慢,忙凑来替她擦过了四方木桌,“这位夫人,您吃点儿什么?”

面摊里昏暗的光将贵妇人保养得宜的面孔映照得衰老而疲倦,她摆了摆手,喝止了正欲开口的女婢,细细打量着那青年人的面孔道:“一碗阳春面。”

她直到此时方才看清——那青年人半边脸生得虽俊,另半边却有几道疤痕,左耳也生生只余一个耳洞,不禁有些失望。那青年人爽朗一笑,只道她给自己的脸吓着了,一边回到灶前忙活,一边与长公主说道:“夫人,可是我这脸吓着您了?您可莫当我是什么上山的悍匪强盗了!我从前学的是‘彩立子’,只因变戏法时一回躲得慢了些,便炸丢了只耳朵。师父嫌我没用,打发了我出去,这才来煮面的。”

长公主原本正可惜,待听见他说话口齿清晰,声音清脆动听,却又生出了些好感,自然而然地随口调笑道:“只要旁的都不缺,缺了个耳朵,又有什么大不了?”

一旁正吃面的食客闻声大笑,大约只道李景棉是寻常官家的贵妇,便皆不甚庄重地玩笑道:“夫人,田子虽缺了只耳朵,别的还真就什么也不缺,长处多着呢!”

长公主失了幺女,与驸马相处的素来冷淡,没几分情分,近来收用过几个书生却皆是油腔滑调之辈,正觉苦闷,见这面摊主人倒是还算可爱,一时也便未计较那食客的轻浮,望着他煮好了面,烫好了小菜,将那青青白白的一碗端了给她,拿了筷子轻轻在他的手背上抽了一记,暧昧道:“他们说你长处多着,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长处?”

那青年人未解风情,翻着眼睛认真地想了想,忽然笑道:“我学过一点儿‘仙人说话’,只是未练得娴熟,不知这算不算长处?”

长公主蹙眉道:“‘仙人说话’?那又是什么?”

卖面的青年咧开嘴笑了,深色的面皮,白而齐整的一口好牙齿,之后闭严了嘴皮,有个含糊不清的声音道:“就是这样。”

长公主见他双唇禁闭,惊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青年自己直笑,忙抿了嘴忍下,有个声响自其身体里含含糊糊应道:“这叫‘仙人说话’,还叫‘腹仙’,不好练,我说的不好。”

长公主从前并未见过这样的把戏,讶异道:“这真是奇了,如何嘴也不张,竟能讲话了?”

那一旁也正看热闹的食客也颇觉不可思议,“这‘彩立子’也不是没见过,可无非就是吞剑吐火,这肚里说话可还是头一回见着!田子!你别是会什么妖法吧!”

那青年人忙开了口摆摆手道:“可不敢乱说!这‘仙人说话’是从西边传来的,我那师父用了好几头驴子才跟那班主换了秘诀,可惜我未练成,远还不到可以演给人看,若是给你见着那练成了的,那才是真稀奇!”

长公主搅弄着阳春面,原本心不在焉,听见这话,脸上陡然色变,仿佛想到了什么,再没了吃面的心思,丢下了筷子离座,便朝着马车走去。

那卖面的青年道:“诶?”

跟在长公主身后的女婢忙自荷包中摸出一小锭银元宝,递到了那青年人的手中,追上去扶了长公主的手,低声问道:“公主,可是要回府了?”

长公主点了点头,吩咐道:“叫影六影七在书房候着,本宫回府便要见着人!”

她们并未瞧见,那面棚下的青年,望着公主府诸人远去,与几名食客对视一眼,眼神深邃,再无方才的憨厚爽快之态。

“打烊咯!”那青年吆喝一声,面还未吃完的几人默契地放下了碗筷,消失在了一片漆黑的街巷之中。

......

然而长公主很快便陷入到了分身乏术的境况里,却一时再无心力追究那招魂之事。

长宁三年秋,并州中州暴雨,伊水决口,洛水泛滥,下游三千户被淹。

因决口处县官因未及时上报,自身问斩,连累并州刺史也恐将革职查办,而那并州刺史正出身太原王氏,是魏王名义上的舅父。这上报不及时的罪过可大可小,若要将此人保下,只能设法令天子准其戴罪立功,抗洪赈灾做出些功绩来。

可那抗洪之策从来不缺,却需一笔笔银子去一一落实,国库中的钱款有限,每年预留给赈灾的银子也有定数,此番伊水决口,倒有一半是为无钱加固河堤。拿多大的碗,装多少饭,银钱就只有这些,这担子谁揽去都不是容易事。

但事已至此,唯有立功方能保下这位舅父,魏王是硬着头皮也要主动请缨了。

天子正愁不知委任何人,如今儿子请旨,自然应允。不知怎地,又想起前日纯仁忌辰上,李慎之献上的《升平策》——他只翻过了第一篇,正是恒儿早年所作的《河防令》,下头还有老七作的注,见解尚可,一时心血来潮,便又命这个平日里不怎么瞧见的儿子也与之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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