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1/2)
王家发迹就在王侍郎这一代, 而且家宅规制要受官品约束, 因此王家的宅子并不像世家大宅那般广阔,王侍郎会客的正厅离大门只有十来丈的距离。
薛青怀扛起阿芙, 像一只脱缰的野马,一溜烟地就跑出了大门,一则仰赖他的好身手, 二则哪个正常人能想到这么野的路子?
老实人郑平一手指着薛青怀的背影, 一手拽薛绍的衣袖, “他, 你, 哎……”
薛绍心里也苦,虽说是他暗示薛青怀想办法, 但不是这种办法啊!
那可是他女儿!刚找到的, 漂漂亮亮, 娇娇俏俏的女儿!怎么能被那臭小子扛在肩上!
这种时候,刚找回来的女儿是心头宝,养了十几年的儿子是狗都嫌。
“个小兔崽子!”薛绍的脸色眨眼间就青了白,白了青, 最后低声骂一句, 拿出他二十年前征战沙场的气势, 将指节捏的咔咔响,卖老命追了出去。
奈何薛青怀到底年轻, 而且又抢了先, 薛绍追出到门口时, 薛青怀已经将阿芙放到马车上,他自个儿从愣神的车夫手中抢过缰绳,瞥到门内的薛绍脸上是已经消失了好多年的、真情实感地想揍他的神情,薛青怀露出些微惊讶,用口型示意道:“爹,您这装的有点过了!”
然后一提缰绳,马鞭甩在马屁.股上,马车四蹄一蹬,绝尘而去。
“你——”薛绍眼前只剩下飞扬的尘土,扶着门框差点怄出一口老血。
后头跟来的郑平见薛绍这般神情,倒是丝毫没有怀疑薛绍的用心,只是忿忿不平地将方才结结巴巴的那句话说全了。“他太不像话了,妹夫你一定要好好管管!”
京城的路上,车与人交织如流,挑着担子卖馄饨的摊贩和挎着篮子卖鲜花的小童,各自卖力吆喝的声音,随着道旁包子铺揭开蒸笼时冒出的团团热气一道氤氲开,喧嚣而热闹。
这样的嘈杂中,薛青怀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填满了,他的小姑娘找回来了。
那时候他还小,不明白为什么哥哥薛柏文可以被小谢氏抱在怀里,自己却连碰都不能碰小谢氏,因为早慧,敏感地没有向父母纠缠这个问题,但是有时候夜半被恶梦吓醒时,也会在被窝里缩成一团,无声地哭。
直到小谢氏生了女儿,软软糯糯的一团,被包在襁褓里,两只眼儿亮晶晶,黑黝黝,脸颊上圆嘟嘟,肉滚滚,一戳一个小窝。他可以亲她的小脸蛋,可以捏她小手手,那种亲近之人通过触感所传达的温暖,让他觉得十分安心。
这么多年过去,他对她早已不是从前那样的情感,但她依然是他心中无可替代的小姑娘。
薛青怀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将缰绳还给车夫,自己撩起马车帘子,柔声唤道:“阿芙,我……”
他忽而有点近乡情怯,不知道和阿芙说什么。
“二哥。”王云芙浅浅一笑,还喊了一声二哥,清甜得像是切开的西瓜中,最尖尖上的那一口。
薛青怀见王云芙朝他招手,便弯腰坐进车厢。
王云芙实没想到薛青怀如此混不吝,一想到自己是薛家的女儿,不必担心和薛青怀之间的龃龉会上升到家族的层面,顿时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冷笑一声,趁薛青怀弯腰低头,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拉。
薛青怀猝不及防,以狗啃屎的姿态往车厢地板扑去。
恰此时,马车的车轮滚过一处坑洼,整个车厢都弹跳了起来。
王云芙两只手都用力往后拉扯薛青怀,马车一跳,让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倒,而薛青怀反而因为身手利落,一只手抓在了马车门框上。
“阿芙!”
王云芙听到薛青怀喊了她一声,接着眼前一暗,等她反应过来时,他半个身子撑在她上方,两人呼吸可闻。
马车的空间很小,光线十分暧昧,这样的环境放大了两人对彼此的感知。
她一双眼湛若秋水,嘴唇似三春将开未开的桃花。
薛青怀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枣子庄的那个晚上,皎白的月光里,她比陈年的酒酿更醇绵。
他的喉头微动,头慢慢地低下去。
王云芙想的却是另一回事,自知她打不过薛青怀,偏偏方才偷袭又未遂,心头恼怒实在难消,余光瞥到薛青怀撑在她耳畔的胳膊,心一横,不管不顾地偏过头,一口咬了上去。
“啊!”
拉车的两匹马,被突如其来的惨叫声吓得差点跪下膝盖。
马车一路行到南平侯府门口,薛青怀蔫眉搭眼地下了马车,捂着胳膊小心翼翼地对王云芙道:“阿芙,到家了。”
王云芙犹自心气儿不平,蹙眉瞪眼,今儿脑子本来就一团乱,被薛青怀一搅,越发不知道该做和应对了。
两人就那么僵在门口,一个不肯动,一个不敢动。
这时候,一个身材敦厚壮实的老头从大门里头出来,老头的两鬓和大胡子都已经花白,脸上皱纹沟壑纵横,但精神爽朗,身姿丝毫没有佝偻老态,看到薛青怀,老头眼神一亮,震天一吼:“嘿,小二子!”
“祖父!”薛青怀见是薛家的老侯爷薛天雄,连忙行礼。
薛天雄一巴掌拍在薛青怀身上,饶是薛青怀已经有所提防,仍是整个人往下沉了一沉,耳朵也被薛天雄的中气十足地一声吼震得嗡嗡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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