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月（1/2）
眼下时局敏感, 武帝与薛家都把握着对方最后的底线, 于薛家而言，还没有准备好, 还不到最后的时刻。
阿芙心中有数，到底还是说服家人, 跟着王彬和吴云寒进了宫。
阿芙入宫之后就被送进元贵妃的临华殿，临华殿中今时不同往日，元贵妃约束宫人谨言慎行，殿门口守着两列侍卫，出入尽皆不易, 几乎是软禁了姑侄两个, 除此之外，阿芙倒也没有过多的为难。
这一日，武帝又在御花园中与宫娥嬉闹，不知是否因为服用丹药的缘故, 忽地一阵晕眩，王彬连忙挥退宫娥, 将其扶进一座凉亭中。武帝只觉得心子惊悸跳动, 在凉亭中缓了半晌才好了些。
小太监奉上来一杯茶，武帝揭开要饮, 脑子里突然清明，想起那日明明召了薛家那女儿来这凉亭, 后来却被元贵妃糊弄过去了。
“砰”地一声, 武帝将茶杯重重搁在茶托盘上, 脸上浮现出一个阴翳的笑容。
奉茶太监不敢直视圣颜，骇得两股战战发抖，还是一旁的王彬轻声问道：“皇上？”
武帝挥挥手，让小太监退开，自个儿起了身，一掸龙袍，“去临华殿。”
元贵妃把持后宫多年，即便被武帝盯着，也还是有路子与外头薛家通信，因此这些日子姑侄两个并不慌张。
武帝踏进临华殿的时候，元贵妃正在午睡，阿芙在西窗下执着一卷书册翻看，待察觉院中过分安静了些，一抬头时，便看到武帝立在院中，脸上挂着让人不明所以的笑意。
那点笑意让阿芙无端端地黏腻，她放下书册，走到院子里向武帝行礼，却是为了暂时躲避武帝的视线。
“阿芙免礼……阿芙生得可真像你姑姑。”武帝伸手去扶阿芙，语气里带着怀缅和痴迷，又有隐约不明的遗憾，“像你姑姑未出嫁的时候。”
阿芙不动声色地避开，武帝又伸手去捉阿芙的袖子，“天气凉了，阿芙怎生穿得这么少？”
这一捉又空，武帝的眼神冷了几分。
“皇上，您过来啦。”元贵妃是时候地出现，面上含嗔带笑，行了礼就亲亲热热地来攀武帝的胳膊。
这是已经很久都不曾有的亲密姿态，武帝到底觉得受用，缓了脸上的神色，“你们一会儿……”
却在这时候，脑中再次一阵晕眩，武帝连忙借后头跟着的王彬稳住身形，将那句“你们一会儿陪朕用膳”吞进喉咙，硬撑着缓了片刻，道：“后日你和阿芙到留仙台陪朕赏月。”
然后将手搭在王彬的胳膊上，因为用力而手背、手指泛白，身姿僵硬地离去了。
元贵妃对武帝何其了解，光凭武帝今日看阿芙的眼神，便已知悉其内心所想。她看着男人远去的身影，心中连原有的怅惘都一点点褪去。
她闭上眼睛，眼角滑下一滴珠泪，半晌，她睁开眼，用自己的手轻轻覆上阿芙的手，柔声道：“到时候了。”
什么到时候了——元贵妃没说，但阿芙是懂的，阿芙无言，反手握了元贵妃的，目光平和但坚毅地点了点头。
*
元贵妃带着阿芙踏上了留仙台的楼梯，看着侄女身上的衣裳，眼中的目光明明灭灭——那是一身鹅黄宽袖半臂、月白齐胸襦裙，是武帝今日下午特意差人送到临华殿，点明要阿芙穿的。
那是元贵妃待字闺中时，武帝最喜欢她穿着的颜色样式。
留仙台是前朝末帝所建，七八丈高的台子，基座越往上越窄，末帝修建时劳民伤财，太.祖入盛京之后本欲焚毁，是武帝建言留下此楼，以昭示前朝奢靡荒淫，警示南梁的子子孙孙。
武帝今日，与前朝末帝何异。
“别怕。”元贵妃摸摸自个儿头上的金镶玉簪子，用口型安抚阿芙，阿芙回之一笑，也摸了摸自个儿头上扁平身的金花筒簪。
阿芙和元贵妃沿着楼梯盘旋往上，楼梯旁隔一段便有一个的侍卫仿佛泥胎木塑，目不斜视，纹丝不动。
走到整个高台的中间高度时，那一段楼梯首尾视线不相接，高台顶部与基座底部都在夜色中显得模糊，阿芙与元贵妃经过梯平台站着的侍卫，侍卫忽然伸手横拦了阿芙，又很快地收回了手。
就那么一瞬间，阿芙便看清，侍卫伸出来的手腕上系了一条红汗巾。收回手之后，侍卫又将红汗巾塞入了软甲之中。
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阿芙和元贵妃朝侍卫会意点头，除了脚步声以外，再无别的声响。
留仙台越往上越窄，侍卫们主要布置在基座四周，楼梯上隔一段站一个，最后一集台阶旁便站了王彬和吴云寒。
姑侄两个终于到了留仙台上，武帝已经等在上头，留仙台中布置了一架琴，一桌酒菜。
两人行礼问安，武帝叫了起，指着自己身旁左右的两个位置，十分和颜悦色，“坐朕身边。”
看那意思，是要元贵妃和阿芙一人坐一边。
元贵妃连忙道：“皇上，臣妾近日在教阿芙抚琴，不如让阿芙弹一首，皇上给品鉴一番。”
“哦？”武帝见阿芙穿上那一身衣裳，和元贵妃昔年豆蔻之时像了八九分，面上欢悦了许多，闻言起了兴致：“原来阿芙不但喜欢舞刀弄剑，还会这等女儿家的技艺，弹一首来听听。”
阿芙垂首应了，先往琴弦山拨弄了两下，便开始弹奏，她的琴艺实则还拿得出手，一曲《东山雁》弹得苍凉浑厚，肃杀低沉。
武帝眼中的酒色之欲倒是因此而弱了两分，转而与元贵妃说起话来。
元贵妃从前待武帝尽是真心，自从知道杏仁酪有毒之后寒了心，再到太子死后武帝与宫人放纵，元贵妃彻底死了心。两人许久不曾这般亲密，元贵妃打起精神奉承敷衍，武帝竟十分受用，一时将阿芙忘了在一旁。
元贵妃和阿芙心中都算着时间，两人都觉得差不多时。临华殿的方向渐渐亮起一星火光，渐渐的，那点火光越来越大，照亮了一大片宫城。
阿芙惊慌失措地喊起来：“走水了，临华殿走水了！”
武帝和元贵妃闻言，都走到留仙台栏杆边，看向临华殿的方向，果见那里一片熊熊火光，瞧着气势汹汹。
元贵妃吓白了脸，朝武帝道：“皇上，我得回去看看。”
自个儿住的宫殿起火了，况且元贵妃又是后宫最高位，去坐镇救火，是应当应分的事。
武帝点头应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