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1/1）

“娘娘, 今夜是您的新婚之夜，老奴觉得这般行事是不是有些不妥？若是殿下知道了, 娘娘该如何自处？”安如筠的陪嫁嬷嬷杜嬷嬷, 低垂着眼静静提议，她本是看着安如筠长大的，而且还是她母亲的乳母，陪嫁过来正是怕安如筠性子太过急躁火爆。安如筠想了想，动作一滞, 那丫头已经没有呼救了，大大的眼睛盯着杜嬷嬷, 又小声喃喃：“娘娘, 奴才死不足惜, 若新婚之夜叫娘娘背上血光着实不吉利，娘娘三思啊！”丫鬟也着实机灵, 安如筠的面色已经变了，只是语气不太好：“行吧，暂且饶了你一次。”杜嬷嬷立马提了声音，有些雄厚比寻常老女人的声音更低沉些：“娘娘房中的小蹄子都听好了，若是胆敢爬上殿下的床, 生出什么旁的心思, 知道有什么后果吗？家眷娘娘已经替你们安置好了, 吃穿不愁, 各位只管好好服侍娘娘, 必是亏待不了你们的。”杜嬷嬷一开口竟是将这些丫鬟随从的卖身契和全家人的性命都掌握在了鼓掌之间, 所有的丫鬟都跪倒在地，夹着呜咽的哭腔：“是，奴婢们谨记嬷嬷教诲。”安如筠坐在喜床上，看着这些贱婢跟蝼蚁一般匍匐在地的求生，心中怒火倒是散了不少，她甚至相信秦婳那个贱人早晚得弄到她手里。杜嬷嬷看了眼安如筠的面色，又继续冷笑道：“今日之事，若是走漏半点风声，老婆子我可救不了你们。”“是！”安如筠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内心有些郁结，这新婚之夜便宿在前头，落了脸，太子表哥怎么会喜欢秦婳那般惺惺作态的女人，吟词松赋着实没意思，床笫之间又岂是一句：“颠鸾倒凤”能概括的。她虽是世家贵女，但为了讨太子表哥欢心，母亲还特意请了青楼的花魁来教授她不少东西，那才是真正的销魂蚀骨呢！虽说传出去名声不好，可有谁敢到处嚼舌根子！母亲还叮嘱她，早早怀下孩子，最好一举得子便能在太子府里立足。她虽盼着，但也急不来，太子表哥的性情说好听是顽劣，可他狠起来安如筠也是极怕得，可惜皇后姑母去的早，否则则还有庇佑，最让她不解的是，姑母竟让自己做侧妃，这般低人一等的势头本就不是她所喜欢的。“退下吧。”安如筠想到这，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有些难过，连语气都放柔了。奴婢们却还是颤颤巍巍不敢随意乱动，杜嬷嬷看着这群听话又蠢钝的丫鬟，头疼不已，使了个眼色叫她们赶紧退下，这才都退下了。这一夜，安如筠没哭没闹，只是顶着新嫁娘的妆容，穿着红艳艳的嫁衣，坐在床沿，那鸳鸯交颈的喜被，同样红的灼眼，她白雪的肌肤，在那殷红的映衬下更显的诡异非常，森然可怖。“娘娘，该歇了，别等了。”杜嬷嬷陪她站了一夜，脚都麻了却不说，只是心疼着，毕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姑娘年纪轻沉不住气，越是喜欢就看得越重，自然草木皆兵，若以才会连丫鬟的脸都划花。“嬷嬷，表哥会过来得是不是？”安如筠突然抬起眼，眼里已经有泪光闪烁。“娘娘，歇了吧。”杜嬷嬷喟然叹气，有些不忍，内心却同样沉痛着，安皇后过世，安氏一族少了庇护，请赐婚侧妃也是希望殿下获得更大的助力，杜嬷嬷却不知从何说起。“嬷嬷，你回答如筠好不好？”安如筠贝齿咬着唇，眼妆已经花掉了，床前的红烛已经燃烧至了末端，将熄而未熄。“会，一定会。”“给殿下请安。”门外突然传来小丫头的声音，安如筠已经兴奋地要推开门。“娘娘，坐下！”杜嬷嬷连忙将人摁住了，将那红盖头盖在她脑袋上：“娘娘，洞房呢。”“侧妃歇下了吗？”楚邕的声音染了些醉酒的喑哑。“未曾。”“嗯。”咯吱一声，门被推开了，杜嬷嬷见了礼退出去，顺道将门给关上了。“表哥，你可叫表妹好等。”安如筠声音里夹着哭腔，柔柔的，楚邕却没有半点旖旎的心思，只暗自坐下来，倒了杯茶喝。“担待。”楚邕声音不轻不重，却没有太多喜色。安如筠指甲抠进肉里，越发憎恨起秦婳来。“表哥，我还没睡下呢。”“那赶紧歇了吧，孤过会便上朝。”楚邕最终还是没用喜称挑开安如筠的红盖头，安如筠终于忍不住自己掀开了，气鼓鼓地坐到楚邕身边，泪眼婆娑：“表哥不喜欢如筠吗？”“表妹自己理应心如明镜。”楚邕过了好一会才看着她道：“表妹也是极美，可惜嫁给了表哥。”安如筠于楚邕而言，自来是妹妹的角色，可遗愿不能违背。安如筠抱住了楚邕的胳膊：“如筠今生只爱表哥一人，表哥这般可真叫如筠寒心。”“殿下，该上朝了。”外头子规的声音传进来，楚邕拨开安如筠的手臂：“该上朝了。”安如筠坐在椅子上，盯着楚邕离去的背影，眼眶红透了。待楚邕已经越走越远了，她怒不可遏地把桌子上的茶盏都挥到地上，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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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可算是睡醒了。”今日不是她伺候楚邕更衣，况且如今太子妃进了府她还是少，上去触霉头的好，再者安如筠一看便是善妒的，她歇上两天未尝不可。银朱把她扶起来：“姐姐可要去给太子妃请安？”请安作甚么？她也不是个正儿经的妾侍，巴巴地送上门去，只当她有旁的心思呢，没道理，即便她是皇后赐过来的，还是别自己作死了。“不去。”朝露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她：“今儿两个院子可曾发生了什么？”“银朱哪敢出去看啊，今早太子爷就去上朝了，看样子是不打算跟太子妃和太子侧妃去宫里请安的。”太子的生母已经去世，他又不顾及，尽管按理说新婚之后是该进宫给皇帝皇后请安的，楚邕偏生不干。银朱又小声凑过来：“妹妹还听说了，因为太子爷喜欢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呢！见不得自个儿表妹受委屈，这才不想进宫呢，昨儿按礼节去了汀兰院，，今晨又去荠荷院里安抚侧妃去了呢！”朝露穿衣服的手一愣，楚邕去了汀兰院又去芰荷院。可真是体力够好啊，朝露笑容有些冷，把银朱吓了一跳，连忙叫她：“姐姐，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无事。”朝露敛了笑容，心底灰暗一片，看了看银朱：“你忘了太子妃是殿下御前亲自请求赐婚的了？”银朱挠了挠头：“好像，好像是不错，那银朱就想不明白了。”朝露却再无心接话。银朱把她扶起来，没想到晨薇竟然又来找她了，朝露把衣服草草地穿上，头发也未梳，漱了口把人叫进来：“姐姐今日怎的又过来了？我瞧着昨夜姐姐守夜应该着实辛苦。”晨薇脸色一僵。“我只是寻思着不如，将手下的权力放给太子妃，进了府便是主母了。”“好，姐姐且等等。”“妹妹起得可真晚。”“享受生活，享受生活，不足挂齿。”朝露招了招手，冲她笑了笑，没事起那么早干什么！她们两一道去了汀兰院，秦婳已经起了身，气色瞧上去很好，水蓝刻丝藤纹彩晕锦百褶裙，百合髻里点缀着珠翠钗环，还是一副端丽清贵的模样，瞧着她们两进来，倒是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还吩咐丫鬟们给她们上茶，礼数做得全套，秦婳认得她们。上一世，左边这个长得更为貌美娇艳的女子唤作朝露，右边这个可以起来懂事舒心地叫晨薇，俱是先皇后赐给太子的人，她不可能随意惩治，可是上辈子，晨薇唆使了朝露下药，之后还给她下毒，害她险些死去，尤其是后来朝露被楚邕掐死了，送去了乱葬岗，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楚煜登基之后，又传出楚邕的一处私宅里养着一个心上人，当然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无人清楚真相，就来秦婳后来也只知道楚邕的死讯。这两个丫鬟都是留不得的，秦婳当机立断。只是这个叫朝露的丫鬟似乎变了不少，上一世她嫁进来之后，朝露穿花点翠的，怎么惹眼怎么来，只是这辈子好像有很大的不同，尤其是也没了晨薇钳制她的样子，秦婳心有不解，虽然留不得，可她这辈子刚进府，一下子无法下手。“两位姑娘前来所为何事？”“回娘娘的话，此前府中一直是奴婢两个管着的，得殿下抬爱，如今您既然进了府，便合该是娘娘您管着的。”晨薇不卑不亢的模样，同样是一副冷静的模样。朝露突然明白，为什么觉得晨薇有几分熟悉了，她的一言一行好像都在暗暗地模仿秦婳！秦婳自己显然没想这些，只是看了看晨薇：“殿下既然相信您，便由你们管着吧。”秦婳不甚在意的放下茶盏。“是。”晨薇应声了。朝露自然不说话，她管的东边院子全是粗使婆子什么的，一天到晚也没个什么事儿，不过是谁又干出什么克扣分例的蠢事罢了。秦婳不在应声，晨薇却把人叫了进来：“娘娘这是太子殿下嘱咐下来的，四喜宝汤。”一行丫鬟挤进来，托盘上盛着桂圆什么之类的，还有一碗姜红的汤汁。朝露看着那碗里的汤汁一滞，那就是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吧。原里秦婳似乎还怀了孕，她在幻想什么？秦婳看着那四喜宝汤，微微蹙了眉，昨夜楚邕的确宿在了她的房里，可是等楚邕灭了烛，她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好像直接昏了过去，今早起来时，嬷嬷便说她落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