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1/2）

巧巧 37

甄珍对好人与坏人这两个概念完全是凭借他自身的感觉来区分的。

他已经十六岁了，并且过早地步入了成年人的社会，见的人事多一点，自然就会发生改变。以前觉得对错好坏都是棱格分明的，用刀砍人不对，偷抢东西不好，然而慢慢地他却发现有时候提刀的人背后有含满血泪的苦衷，而偷走的东西很可能就是某个人续命的指望，这种感觉十分纠结，你所受过的教育告诉你这是不对的，但同时又觉得情有可原，不该这样苛刻。小孩子十分纯粹，可越往大长越复杂。

甄珍想不明白，索性懒得多想，普世的价值判断对他不起作用，到头来就只剩下他本身这一条标准。

不过饶是这样，即便他觉得乔巧这人算是非常‘好’了，但在亲耳听到乔巧承认自己曾经杀过人的时候不免会有些震惊。

“......！”

他咀嚼的动作一下停住了，眼睛微微睁大，像一只被定格的松鼠。接着过了两秒，乔巧绷着的脸上缓慢露出了一个微笑。

“哈哈哈哈——！”

乔巧手里的筷子抖到了地上，沉闷的笑声也逐渐放开。

“......！”

甄珍又是一惊。

随后他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乔巧是在逗自己，先前停下来的咀嚼于是又开始恢复。

乔巧嘿嘿笑了一阵，等到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就起了身，他要去取一双干净的筷子。小孩斜了一眼他的背影，将食物吞下，默默把心底刚刚临时拉起来的警戒撤了下去。

——甄珍在理解了那句玩笑话的字面意思之后就立刻为乔巧拟定了三个那样做的‘正当’理由。戒备的同时又忍不住为其开脱，他也觉得自己很纠结。杀人这种事明明是具有毁灭性的，是令人害怕的，但他一瞬间竟然想的是如何包庇和容忍，只是因为他觉得乔巧并不会那样对自己。

这时他对乔巧的感情还没有冒头，但已经正式承认了乔巧在心底的特殊位置，及至往后的全部人生，不论他变成什么模样，不论性情有了多大的变化，只要乔巧说不，他就真的不。他现在十六岁，温顺听话，但到他二十六岁时却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拧起来连安怀乾都不一定能震的住，但乔巧可以。

轻轻松松，让不，就不。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

安怀乾最近忙着往出找弟弟，回来的时间很没有规律，乔巧中午一觉起来打算去上个厕所，结果一推门正好跟刚刚洗完澡还在滴水的安主任打了个照面。

安主任看起来心情不大好，随便擦了擦就湿哒哒地踩着拖鞋去了客厅，等乔巧洗完手出来一看，人已经换好内裤开始抽烟了，一副阴沉的模样，十分少见。这些年安家基本已经放弃了那个小儿子，那张稚嫩的脸庞被时光的洪流冲刷得模糊不清，安长森的笔记本一合，便再也没有人能准确记起那幼子的眉眼，徒留一个空荡的影子缀在安怀乾身后，久了也就隐去了痕迹。

安怀乾是自责的。

小时候尤甚，他在最初的那段时间里不怎么睡觉，因为一入梦境就是广场上漫天的喧嚣，他左右奔跑直至精疲力尽，然后他爸爸会出现，一把将他拉住，大声质问他你弟弟去了哪里。安长森常年板着脸，那天找不到孩子心里着急，好不容易看见老大的时候却发现小的没在一起，广场上周遭又吵，于是下意识拔高了音调，结果这话就犹如毒蛇一般直接扎进了安怀乾的心底。

要是换一个孩子未必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偏偏安怀乾太过早慧，他自己四处乱跑找人的时候就已经足够慌张了，再加上他爸爸无心地这么一压，理所当然就认为这件事全都是他自己的过错。

都是因为他，所以他弟弟才会走丢。

都是因为他，所以他妈妈才会难过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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