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1/2)
149.
数不清是第几次从噩梦中醒来,最近精神不是很好。梦里都是死了的病羊和残喘的全身红斑的幼崽,我还要踩着它们的尸体过河,毛骨悚然地像踩在一堆奶油蛋糕上。还梦见了我们校长,她黝黑的脸上挂了两只浮肿的眼袋,大拇指按着空气净化剂一顿喷,我和张超像两只苍蝇被她消灭。
150.
我们穿着统一的蓝色工服,站在车间外集合开会。班长训话又臭又长,大家都热得汗流浃背,心里不耐烦也要竖起脊梁。景雪尧站在我触手可及的位置,身上传来汗涔涔的皂香味。他很久没有戴过耳钉,针眼似的耳孔已经长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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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上的强光刺得我眼睛疼,我们像机器人一样做着重复作业。小范说在流水线久了大脑就会生锈,思维能力逐渐僵化,记忆力衰退,丧失了应对社会的本领。我不以为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大家都在努力又认真地活着,只是方式不同而已,不然这些职业要谁来做呢?也可能有些人就喜欢浑浑噩噩,就不想认真地活着;也可能他们就只能这样活着,为什么要审判他人的职业呢?车间空气流通不是很好,大家脸上整天都油乎乎的。对面的景雪尧倒没有这个困扰,处于任何环境下他都该死的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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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里除了网吧和图书馆,还有超市的热狗之外不能带给我任何慰藉。景雪尧坐在我旁边看《海边的卡夫卡》,书腰上写了句“你必须成为这世界上最顽强的十五岁少年”。图书馆人很多,我们贴得很近,他穿着宽大的蓝色背心,胳膊上的肌肉若隐若现,我可以看清他锁骨上的褐色小痣。落日的余晖洒在窗外的香樟树上,他凑到我耳前小声说话,呼出的热气打湿了我的耳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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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好像很容易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产生性冲动,俄狄浦斯情结吗?抗拒不了的吸引力。”
“差不多吧,但弗洛伊德把恋母情结归为俄狄浦斯情结,这并不准确。俄狄浦斯的悲剧并不是因为恋母,而是因为他从小被父亲抛弃……你听过遗传性性吸引吗?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人素未谋面,或者不知道彼此的存在,等到性成熟后重逢,相同的遗传基因会促使单人或者双方产生本能的性吸引。”
154.
景雪尧明明近在咫尺,明明一副璀璨夺目的样子,可我却总想到第一次见他的场景。他狼狈又凄楚地蹲在马路上,雨水淋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我走过去把伞分他一半,他像一只独自舔舐伤口的幼崽,眼角的泪痕还没干,带着警惕又审视的目光看向我。我不知道是谁让他这么伤心,那时候他还不到十三岁,穿着白色的印花T恤,上面是一只巨大的哆啦A梦。他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朝我伸出了手。雷雨阵阵,我哪还听得到雨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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