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1/2）

顾翊略显吃惊地缩了缩脖子，“你不会是要……”他有些拘谨地打量了一番周围随意落座的人群，小声道，“这里这么多人……”

凌晨无所谓地笑笑，“没事，他们都不认识我。”说着他安慰似的拍拍顾翊的手背，三两步跳上了吧台旁被随意搭起的高台。

顾翊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到凌晨已经跨上高台附耳在和台上的歌手交谈，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歌手对着凌晨友好地笑笑，然后将手里的吉他交给了凌晨。

凌晨在高脚凳上坐定，随手波动了两下琴弦试音，在顾翊有些紧张的神情中回以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低头拨弄琴弦，开始唱歌。

凌晨说得没错，这里的人都不认识他。顾翊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周，发现来这里喝酒的都是些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他们呡着自己杯子里的白酒啄着自己盘子里的小食，和同桌的人低声交谈着，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台上的音乐对他们来讲只是可有可无的背景音，谁唱都无所谓。甚至凌晨已经开嗓，也没有多余的人注意他。

凌晨唱的歌并不新鲜，既然来了成都，自然唱一曲家喻户晓的《成都》，他的嗓音与原唱大不相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明朗，娓娓道来的时候像一个小朋友在探索好奇的新世界。

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

让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温柔

余路还要走多久你攥着我的手

让我感到为难的是挣扎的自由

分别总是在九月回忆是思念的愁

深秋嫩绿的垂柳亲吻着我额头

在那座阴雨的小城里 我从未忘记你

成都带不走的 只有你

…… ……

音乐在凌晨的指尖琴弦温婉地流转，他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坐在角落或明或暗光影里的顾翊，他以一个旅者的眼光欣赏着这座西南城市独有的美丽，除此以外再无更多的感情，如果一定要说还有什么，那就是顾翊。是顾翊的目光和神色让他越唱越温柔，在第二次唱到“分别总是在九月的时候”他似乎透过昏暗的橘色灯光看见顾翊的眼睛里染了些湿意。

顾翊淡淡望着台上的人，不知是不是因为感动，嘴角竟挂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眼眶却因为歌词里铺陈的简单画面与记忆中纠缠的点点滴滴泛着红。让他掉下眼泪的又岂止是酒，离开的这六年里，有多少个夜晚他因为想念家，想念父母和弟弟，甚至想念街角的兔头和天桥下的凉粉将眼泪偷偷灌进枕芯。他还记得第一年远赴北京上学的那个九月，父母和顾靖站在车站送他，四个人在人群中抱了又抱，分离的时候谁都没哭，因为他们都知道，寒假来临的时候，就又团聚啦，那一年，顾靖还是个只到他肩头的小孩子……

顾翊揉了揉酸涩的眼眶，扯出一个尽量灿烂的笑容，回以台上一曲终了的凌晨。

凌晨将吉他交还给歌手，直勾勾望着顾翊走下台来，丝毫没注意到另一个角落里单纯因为他的歌声从头到尾录像的一个手机，那个手机甚至还顺着他灼热又直白的目光，把目光尽头被光影模糊的顾翊也装进了摄像头。

凌晨在顾翊旁边坐下，将顾翊通红的眼眶和染着悲伤情绪的神色尽收眼底，他明明知道顾翊在难过什么，却故作轻松地打趣道，“我唱歌让你这么感动啊，眼睛都红了。”

顾翊胡乱摸了一把眼眶接凌晨的话，“没有……你唱得很好。”

简单而直白的赞美，反而让凌晨不知所措了，他傻愣了一会儿，然后端起酒杯掩饰着自己的怔愣，酒杯碰到嘴唇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悄悄在透明的玻璃下露出一个窃喜的笑。

从酒吧出来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酒精的刺激似乎并没有让低落的情绪高涨一点，顾翊闷闷地走在前面，一路无言。

“怎么了？”凌晨追上去，看见顾翊低沉的神色他本来小小雀跃的心情也染上些失落，“我还以为你会喜欢的，你刚刚……不开心吗？”

“没有，”顾翊否认，“只是……”

“只是什么？”

“……没事。”顾翊躲开凌晨径直向前走去。

凌晨冲着顾翊的背影道，“只是想家了对吗，只是想你的父母和弟弟了对吗？”

顾翊回头，颇为震惊地看着凌晨。

“喝着家乡的酒，听着与家乡有关的歌感触更深了对吗？”

似乎到这个时候顾翊才明白，他和凌晨踏上脚下的故土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他不可置信地问道，“凌晨你……”

“我故意的。”凌晨直白地打断，“我故意带你来这里的。老实说，刚开始说要和你出去散心的时候我还没想好去哪里，可是看到你身份证的时候，我想起你接你弟弟电话的样子，就想让你回一次家。你明明很想他们，明明一个人在外面过得很辛苦，为什么不愿意回家呢？”

顾翊有些底气不足，“我，我没脸见他们。”

“你怎么会这么想？” 似乎不能理解。

“他们，对我很失望。”顾翊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说话都带着颤音，“凌晨，他们真的对我很失望，是我让他们蒙了羞，他们光明磊落了一辈子，最终却因为我，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街坊邻居提起他们都会说他们有一个强奸犯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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