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1/2）

甘玉兰从屋子里出来时，鼻尖还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药草味。

“老天真是过分得很。”甘玉兰坐在台阶上，望着空中明月，皎皎影孤，无星无棋，只嫌寂寥得很，“哪有让一个习武人四肢俱残，举动皆靠他人的呢？”

杀人不过头点地。

甘玉兰在到襄阳之前，不常与人动手，倒也常听哥哥讲些江湖上的稀罕事，听说过最恶的也就是花冲，哪有到处毁女孩子清白的？后来听到花冲死了，她便长舒一口气。

只可惜她这口气舒得太早，又听说了襄阳王，那是她真真正正去恨一个人。

万箭穿心，四肢不分，该有多疼啊！

“莫哭，莫哭，五弟的仇，我们一定会报的。”哥哥说着，可他自己的泪却先流了下来。甘玉兰没给柳青递帕子，因为她也哭得厉害，话还没说出口就哽在喉咙里，一句也上不来。

颜巡按被雨墨搀扶着，不住咳嗽，连理事也不成了，常常半夜里哭醒。有时候恍惚了，就说一句：“襄阳王若是把我杀了，魂魄倒是能和五弟在一处了。”就连一贯稳重的展护卫听到这话，也别过脸去，不吭声，不言语，只是竟混起来，被莽三爷一激，也跟着一并去做那盗尸骨的“傻事”。

“襄阳王，狗贼！活该被碎尸万段！”

甘玉兰擦拭着哥哥的判官笔，骂着她平生说过最恶毒的话。可后来到了这边，看到血肉模糊的孩子，疯癫不清的男女，街头被刺的老者，还有卧榻难起的俞三侠……

她才知道，这恶人做起事来，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他们不仅杀人，还要折腾人的神智，摧毁人的风姿。

甘玉兰连骂也不骂了。

只是凭着飞刀，去做些事，微不足道，但总归问心无愧的事。帮不了天下人，可遇到的人，总是能伸一把手便不可做壁上观。

这或许便是哥哥说的“侠”，白五哥说的“义”吧。

“你在这儿做什么？”莫声谷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他做到甘玉兰身边，却递过来一个包子，“你晚饭的时候没吃多少，我给你带了一个。”

“也不多带几个，抠门，”甘玉兰话虽如此，却不推拒，接过包子，捂在手心里，“你怎么不与你三哥多说会儿话？”

“我也想。”

莫声谷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他也不看甘玉兰了，亦不抬头看天，就低着头，一脸沮丧，“我每次去三哥那里，总是忍不住恼起凶手来，时不时气上来，还要三哥宽慰我，要我不许冲动。”

“分明，三哥才是最难过的。”

“你……”甘玉兰想劝又不能劝，局外之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正如当初，白五哥但凡有一缕残魂在侧，看着巡按府里做的那些疯事，不仅要拦着，恐怕还要发脾气，这是大家心里都明白的。他们的哭泣恼怒，只怕最心疼的就是白五哥。可这情义上来，谁又遏制得住自己？

若是那什么都没做，只顾着劝说的，也仅仅是局外人，情分还没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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