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秀来访（1/2）

至刚没有发觉的是，自己和至秀的生活开始发生了断裂。他们彼此没有对方的消息已经快有一年了。这天，他正在菜地里挖着红薯，把天地连成了一片的雾霾也把他深锁其中。至刚强忍着天气给他带来的不适，把挖出来的红薯用细棍子刮掉泥土、装进箩筐。

等他直起腰来时，至秀竟然微笑着站立在自己面前。至刚不由得大吃一惊！如果不是在大白天的话，他就要怀疑妹妹是以幽灵的形式同他见面了！不知道是自己干活太过专注，还是他压根就没有料到会在这样的地方有妹妹出现？他居然没有听到脚步声！而此时，至秀的确是作为实体的女子站在他的视线里的。至刚想起来，自从她出嫁后，除了在自己的婚礼上回过一次娘家外，另外那次就是知晓素珍出事后了。此刻，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她会在自己干活的菜地里与自己见面。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别瞎猜了，”至秀轻轻地一笑，举止像极了聊斋志异里的狐仙。怪了，至刚在心里暗暗地骂自己：“你神经啊，怎么老把至秀跟这么虚幻的东西联想到一起？”

他聚拢心神，专注地听完了她的叙述：还在山脚下的时候，就遇见马婶的儿子朱小四说自己肯定在挖山芋。

“所以我就用不着像个瞎猫一样地乱找啦。——这片菜地，以前我们不知道一年要来多少次？小时候，为了要在大人面前表功，我们两个人都想多抢些红薯装在自己的筐子里。为了这个还打过不少架呢是吧？”

至刚的脸上也有了梦幻似的微笑：“是呀，不过你一次也没有輸过是吧？”

“因为每次都是你让着我嘛。只可惜，我在你面前要强，都是为了得到大人的重视和疼爱，但偏偏得到这些的都是你。你根本用不着跟我争跟我抢，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我竭尽全力也得不到的东西。”至秀虽然这样说，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一样。她平静的面容像一只精心雕刻的蜡像，美得惊心又让人恻然。

“对不起。”这是至刚唯一能说的话。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它只跟一个自私狭隘的女人有关，或许也跟我的命运有关。就是长大后，我依然摆脱不了命运的魔咒。”

雾霾在至秀的周身缠了一层灰色的轻纱，使她看上去有点不真实的感觉。至刚一时语塞。沉默像一条黑色的恶狗在两兄妹之间嗅来嗅去，似乎伺机就想咬他们一口。良久后，至刚才想起来问道：“你跟那个会计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样啊，不过是一场老掉牙的婚外恋而已，到最后还是死掉啦。”

这是迟早都会到来的结局，当然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它比人们想像和期待着的惨烈决斗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当然了，对生活向来认真的至秀肯定会有挫败感，但已经不是小女孩的她应该能跨过这道坎吧？不过，很少回娘家的至秀如果是专程为这事来寻求安慰的话，那事情就绝非自己想象的这么简单了。

“至秀，看开点，人生就是那么回事，散了聚，聚了散。”他试着安慰她。

“不，人生其实就是单行道，没有回头路可走。”

“可是，我们还是得向前走呀，不管你愿不愿意，还是会被时间的洪流推着向前是不是。”

“其实没有什么应不应该，你想走下去就是应该，你不想走了，那就是“不应该”。

“至秀，咱们今天也奢侈一回，去山脚下的镇子上吃饭好吧？”至刚知道至秀不会回家去，也想借此转移太过沉重的话题。于是这样提议。

“还是别去了吧？”至秀担心地问道。

“没事的，偶尔一顿的饭钱我还出得起。”

“那好吧，就当是你为我庆生了！”她几乎是用活泼的语气说着。

“妈呀，”至刚敲打着自己的脑袋，“看你哥这记性！”

“逗你呢，我要明天才过生，今天还是农历九月十五呢。”至刚脸红得更像只番茄了。他抱歉地双手按住妹妹的肩膀：“至秀，就当哥哥提前为你庆生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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