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连理(1/2)
方梅知要嫁给秦雪文,方老爷子其实很不乐意。且不论秦雪文是个贫困潦倒的瘸子,光是他以前做的活计,就令方老爷子很不齿。
秦雪文回到槐海镇之前,都在京都的象姑馆过活,就是个实打实的兔儿爷,他逃离京都时生生被象姑馆的人打瘸了腿。
他那个嗜赌如命的阿爹,说是当年卖了小儿子秦雪文是为了养活一家人,从前每回跟人提起这事都要掬一把辛酸泪。这个老不要脸的东西扭头就把卖小儿子得来的钱输了个精光,气死了婆娘,后来大儿子又从军战死在了边疆,于是孤苦伶仃了大半辈子。
秦雪文带着不知哪儿来的野孩子回来时,他爹早就咽气了,被邻里埋进了其白山的土坟堆里,跟他娘合葬。他爹只给他留下了一个破院子,好在还能遮风避雨。
这秦雪文是命苦,虽说方家祖上都是行医救人的,但接济穷苦人的事方家还做不了。这算是什么事儿,就凭他跳入水里救了自家女儿,自个儿还就非得把女儿嫁给他不成?
方老爷子当时就放过话,方梅知要是嫁给秦雪文,就当没她这个女儿,而方梅知偏生是个死脑筋,也不知是看上了秦雪文什么,非要嫁去秦家的破院子吃苦。
他这小女儿打小性子乖张,不听训也不听劝,说得难听点,跟头拉不回的牛似的。他一打骂,她就寻死觅活。当日她握着铰刀说,阿爹要是不让她嫁过去,她就死在那里。
他气恼地撂下一句“你嫁随你嫁”,甩袖离去。
这女儿大了,他果真是管不了了。
方梅知嫁给秦雪文的前一天晚上,方老爷子辗转难眠,爬起来吧嗒吧嗒地抽旱烟。秦雪文又穷又是个残废,还带着个野儿子,他想不通自个儿闺女为什么非要嫁给秦雪文不可。
他一边抽旱烟一边叹气,想着他怎么养了这么个不听话的女儿,越想越头疼,越想越不愿再想下去。
后半夜他终于有了倦意,裹着被子睡了下去。
他迷迷糊糊要睡去时,喉咙发了痒。他弓起身子咳嗽起来。猛烈的咳嗽声吵醒了睡在床内侧的他婆娘,婆娘坐起来给他顺背。他咳得眼前一片模糊,泪花挂在他的眼角,什么念头一直晃啊晃的。
半晌,他的一口气终于顺了过来,喉咙间的痒感也渐渐消失。他失了气力瘫倒在床上,翻了个身,就着夜色里看头顶的布帐,方才想到的事儿也逐渐清晰起来。
他想到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自个儿闺女好像打小就认识秦家小子,他俩小时候就是凑一块玩的。她知道秦雪文被卖到京都后,还躲在屋子里哭了好几天,家里人怎么劝都劝不住。
想到这,方老爷子真是彻夜难眠了。
难不成这冥冥之中真有缘分存在?
……
秦雪文成亲当日,在院子里摆了两桌筵席,吃席的多是街坊邻里。方家就来了方梅知的娘和大姊二姊。大姊方鸾凤是知县夫人,二姊名唤方明月。
方明月带着自家泥猴子,让他叫人,要叫秦雪文“小姨丈”,泥猴子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乖巧地喊了。
泥猴子叫“蔺寒”,比秦漾大两岁。方明月说,秦漾既认了方梅知作娘,蔺寒就是秦漾的表兄了。
秦雪文在婚宴上忙得顾不上秦漾,蔺寒就做起了老大,吃过午宴就带着秦漾和同在席的孙小二跑出去打弹弓。
他们不小心将石子打到了东街的胖屠户身上,担心被他拿着两把大菜刀追着砍,于是撒开腿玩命似的跑掉了。
他们还找到了一个破旧的老屋子,院子里的矮墙只比他们的个子高一点。孙小二惊喜地叫起来,他发现他们只要踩着矮墙顶走,就能爬到院门的茅草顶上。他想爬到这样高的地方看看。
蔺寒率先爬上了矮墙。墙顶上崎岖不平,满是小碎砖屑,还有一些装满了污雨水的小坑。他还没忘记做表哥的本分,他一边小心翼翼地走,将碎石子都踢下去,一边告诉秦漾和孙小二:“小心,千万不要掉下去。”
蔺寒靠近茅草顶,先伸手摇了摇,看它稳不稳固。谁知那茅草顶仿佛受不住他的摧残似的,吱呀吱呀地作响。蔺寒踮起脚扑向茅草,那泛白的草茎早已没有了清香味,他晃动身子,茅草顶也晃啊晃。
他打了退堂鼓,转身往回走。
孙小二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不爬了?”
“这个茅草顶摇得太厉害了,爬不了。”
秦漾和孙小二听罢也泄了气往回走,相继从矮墙上翻下去。
蔺寒站在墙顶上叉着腰说:“爬茅草顶有什么意思啊,我们去爬树吧。你们会爬树吗?”
秦漾和孙小二对看一眼,摇摇头。
孙小二说:“我娘不让我爬树,她说爬树太危险了。”
蔺寒利落地从墙上翻下来,道:“不让你娘知道就得了呗,男孩子怎么能不爬树。”
蔺寒起了劲,带着秦漾和犹疑不决的孙小二找树。他们走着走着就偏离了镇子,走到了田野。蔺寒在那儿找到了一棵参天老树,宛如一只猴儿,三五下子就爬到了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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