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将去汝,殊深轸念(1/2)
人类没有具体的东西可以寄托希望时,只好抓紧幻想不放。当幻想也破灭时,我们感到的就只有绝望与无助、无力,脆弱地成为一个奴隶。
与赫连意带着复杂的心情去参加白悠悠的追悼仪式,一路上风雨交加,行车视线极差。或许是苍天也在痛哭,为一个刚刚体会到人间冷暖孩子的夭折而感到遗憾。
殡仪馆内并没有播放哀乐,而是白悠悠生前最爱的钢琴曲。钢琴纯净轻柔的音符飘动,透过耳朵然后慢慢腐蚀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跳动的乐曲诉说着不安和忧伤,还有那些复杂缠绕的情感。
白茅在门口接待着亲朋好友的到来,一向玩世不恭的痞气早已消失不见,换做了今日满面的悲愁垂涕与拊心泣血;玗琪坐在女儿棺柩旁边,能看得出,她已经无力痛哭,整个人肝肠寸断,飘零着仿佛下一刻她就随风而去。
我与赫连意上前给悠悠送去了她最爱的百合花。那圣洁美好的容颜,安静悠然,一如既往。悠悠,想必你已化作天使,俯瞰着这个疾痛惨淡的人间。这样也好,肉身的折磨已经结束,所剩的,想必是下个美好与幸福的轮回。
白茅见到我们到来,缓缓抬起头,默然望着赫连意,渐渐失声痛哭。赫连意上前抱住他颤抖不已的身体,神色凝重,他缓缓安慰道:“小白,失去亲人的痛苦,我最了解不过。不过所幸的是,你还有玗琪,你们还年轻,希望你们不要一蹶不振。”
“生命有了裂缝,阳光才能照进来,”赫连意放开白茅,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机票,“我听你说过,你的愿望是将来送悠悠去日本留学。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你们从阴影中走出来,所以我订了两张去日本的机票,希望你们能带上她的一部分骨灰,弥补一下你的心愿。”
白茅惊怆不已,愣怔着盯着赫连意的脸。
“老白,你收下吧。这是老师的一点心意,”我看着不知所措的白茅,“老师常常对我说,伤痛使人坚强,眼泪使人勇敢,心碎使人明智。所以,我们都不要难过,不要绝望,我们在怀念悠悠的同时,更要感念她,她会护佑你们,会给你们带来一个美好的未来!希望你们从日本回来以后,重新振作起来。”
我从来没见过如此伤心绝望的白茅,那张英俊洒脱的脸颊,竟然被消磨得如此憔悴,仿佛一只暴风雨中颤栗沉沦的霜锚,为了保证船体的稳固而一直勉力□□着。
白茅缓缓接过机票,除了更加汹涌的泪水,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人总是要死的,死神从来不视人为三六九等、高低贵贱、长幼尊卑。想到死神从来都是公平的载体,我竟满心释怀,不是我心麻木,而是时刻使自己保持清醒。死神让我们感到悲哀的同时,也让整个死亡的过程充满诗意,只要尘世还有人在怀念,在感激,这死亡就是凄美而郁纷的。
悠悠被送进去火化的时候,玗琪哭得撕心裂肺。看着烟囱中冒出的滚滚浓烟,我感叹着这人生,无论长短,说道最后,简单得徒留生死。只不过有了命运的沉浮,人世的冷暖,简单的过程才变得跌宕起伏,纷繁复杂。简单,是生命给这个世界的美丽的手势;而复杂,是生命永远无法打捞的苍凉的梦境。
赫连意对着天空,喃喃自语:“再见,悠悠!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见。再见,我们会在某天相见!”
夜半躺在床间,我与赫连意仍旧沉浸在对生命的思考中。赫连意长叹一声,绵绵地说道:“任何时候,离别都比预期来得早啊~”
“所以我们更要珍惜互相的存在,”我轻轻握住他的手,平静地望着他,“不怀恋过去也不奢望未来,放任光阴的流逝而紧紧掌握现在。”
侧过头看着我,温存与哀伤填满了赫连意那双睿智的眼睛。他只是那样久久地注视我,恨不得在我脸上烧出几个洞洞,又似乎有千言万语在唇边,却又强迫自己吞咽下去。只可惜,那时候我还不懂,他那种包涵着无限眷恋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只是那时我不懂。
八月初,白茅和玗琪启程飞去日本。我与赫连意也开始了忙碌的工作与生活。卓玛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整个人容光焕发,亭亭玉立。
某天周末,赫连意在我们的百般央求下,终于同意陪我们去游乐场嗨皮。卓玛穿上赫连意给她买的新裙子,花枝招展得极为美丽,竟让我目瞪口呆。
“想不到这小妮子手术以后果然脱胎换骨了!”我看着面前这个朝气蓬勃的女孩子,暗想这段时间赫连意果然把她养得水灵灵,完全褪去了在高原时的黝黑与营养不良。
卓玛挥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睁大眼睛对我左右瞧瞧:“唐哥,你发什么呆?!”
我这才回过神,被近在咫尺的脸蛋吓得倒退了几步:“啊~没…没什么…赫连磨蹭什么呢?怎么还不出来?”
“大概在准备吃的吧!”卓玛对着镜子照来照去。
“久等了!”赫连意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拎着自制的冷饮,“即刻出发!”
我抬起头,惊见他难得穿得如此休闲,还戴上了我们的情侣棒球帽。我笑嘻嘻地凑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水壶,趁他不备在他脸上香了一口,戏谑道:“老师不是死活也不戴这帽子的?”
他脸颊微红,喃喃:“外面…日头太烈…”
“哼~哼~”我嗤之以鼻。
来游乐场是卓玛的心愿,这丫头到了这里就像个撒欢的小鹿,蹦蹦跳跳地一会儿这窜窜那窜窜。我陪着赫连意慢慢悠悠地闲逛,看看风景,照照相。
卓玛跑回来,拉着我的手说道:“唐哥,唐哥,我们去坐那个吧!”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到凌霄飞车在半空中旋转着。这么刺激的东西,我犹豫了,看向赫连意:“她能行吗?!”
赫连意也抬头看着这些游乐设施,说道:“先找个平缓的试一试,不舒服的话就放弃。”
卓玛像获得了赦免,拉着我便跑到售票处买票。
“赫连叔不玩吗?!”她看着到手的票劵,又看看赫连意,“叔叔跟我们一起玩吧!”
赫连意掏掏口袋,把自己的药塞进卓玛手里,笑眯眯地说:“你们去吧,叔叔就不去了。如果不舒服,一定把药吃下,实在不行,咱们就不玩了哦!”
“嗯!知道啦”卓玛向他挥挥手。
事实证明,赫连意的担心完全多余。从凌霄飞车上下来,卓玛还沉浸在刚刚的激动中,兴奋异常。紧接着我们又去做了青蛙跳,这完全是考验心脏承受能力,她全然没有脸红心跳的征兆。之后又是激流勇进,被淋成落汤鸡后走出场地,我的胃已经翻江倒海,趴在垃圾筒前频频干呕。而卓玛丝毫没有什么反应,还咋咋呼呼地奚落:“小唐哥真是逊啊!”
我从垃圾桶里勉强伸出一个拳头,有气无力地张牙舞爪:“你说谁逊?!”
赫连意既担心我又笑话我,在一旁拿着水壶,成了卓玛的帮凶:“徒长了一个大块头!还真是弱得不行!”
我白着脸睥睨这一大一小,辩解:“这跟我的个头没有关系好不好!这完全取决于小脑的功能!”
“对对对!你说的对!”赫连意伸手用纸巾擦了擦我脸上的汗水,“不玩了好不好?!你看看你脸色都青了!”
在他面前露出了不足,我撅着嘴非常不服气。刚要逞强说还能继续,他便打断我:“天太热,我有点头晕,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吃点午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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