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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香零玉,失神丧魄(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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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不理解,在何种程度上,既可说日子漫漫难捱,又可说苦短无多。日子,过起来当然就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拖拖拉拉,最后就混淆成了一片。日子,热闹起来显得短促,一旦孤寂无依,便日比三秋,每一天都丧失了它的名字。

对我来说,赫连意不在的日子,清冷而乏味,寂寞而凌乱。大概深处爱情润土里的人,心底都会藏有这么一个人。你疯狂热切地爱着他,痴迷得不顾一切,为了他做一切可笑的傻事,为了他用尽全身力气去爱,去想念,去呵护,为了他,纵使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我这一生遇到过很多人,他们如同指尖的烟火,忽明忽暗,最后只沦为一抹灰烬。而他不同,他如北斗,闪耀在我的整个人生,即使天各一方,也抵不过心有灵犀,神会相契。

赫连意离开家的第八天夜晚,我与老白一起值夜班。凌晨两点被急诊揪起来连收了两个急性心肌梗死病人后,我犹如打了大量兴奋剂一样,睡意全无。放任老白一人窝进办公室呼呼大睡,我独自守在监护室里,看着窗外的一轮皓月,不由自主地便拨通了赫连意的电话。

出人意料,响了几声后竟被接听,我喜出望外,不知所言。

赫连意的声音疲惫而慵懒:“这么晚还打什么电话?!”

我激动地半天说不出话,能说出来时,却提出了一个要求:“老师,能叫你的名字吗?

“干什么?是不是又要没大没小了?!”声音有点嘶哑。

“不是,从来没叫过老师的名字啊,总觉得两个人不是爱人。”

“…”沉默过后是一连串呵欠。

“试着叫一次好不好?”

“随你吧,称呼而已。”

“老师说的像是一个称呼多么随便一样,我可是很认真的。”

“你如果在学业上这么较真就好了…”

“赫连意!”

“有点别扭…”

“赫连,赫连,”我不断重复,天边一颗流星随之划过,“赫连,赫连,赫连,…”

“叫一遍就够了,我知道你在叫我。”

“真好听,以后就叫赫连了,赫连,赫连,赫连…”

“你困不困啊?现在是凌晨四点…”

“刚收了病人,还做了急P,清醒得很!突然间很想叫老师的名字,希望老师能够听见,并有所回应,所以试着拨了电话,没想到老师不但接听,还回应了我。我以后不要叫老师了,就叫‘赫连’,只要能单纯开口叫着老师的名字,就是一件幸福的事,夜班再辛苦也不觉得累。”

“咳~~我知道,睡一会儿吧,身体要紧。”那头的声音有点不自然,不用想定是红了脸,“我过两天就回去,这些天实在是累了。”

“快回来吧!再大的房子,再大的床,没有赫连的陪伴,都只是冰冷的物质。而如果身边有赫连陪伴,即使房子与床再小,也觉得无关紧要,因为这些物质上面有了爱的温度,成了家的元素。家里需要你~~”

“油嘴滑舌…”他哼笑一声,“执业医师考试复习得如何了?”

“正在进行中…”

“好好读书,一定要把考试通过,晚上不要跑出去玩,要看书。如果你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读书,而且没有任何负罪感的时候,你就必须知道,你已经堕落了。你还有追求,还要奋斗,你还要继续寻找另一种生活方式。”

“哎呀,乱七八糟的说的什么啊?!”听他长篇大论,我烦得不行,“老师真是的!”

“我担心你…我…总不能陪你一辈子…”

“怎么就不能陪我一辈子?!”他是不是困得糊涂了,这说得都是什么话,“我现在最清浅的念想,不过是和老师一起仰望天空,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天堂。老师根本不知道,一个人看灯火阑珊,有多么忧伤。”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恐慌,非要让他亲口确认他不会离我而去,我才觉得这个夜晚真实可靠。人到了夜晚大概都是感性的动物,会想很多事,而且多半是害怕与紧张,这种情形控制不佳的话,轻轻一碰就会痛不欲生。

我压低声音锲而不舍地声张:“我就要老师陪我一辈子,下辈子我们一定还要遇到,那时候,换做我等你,那时候你不来我不老,那时候,你一定还要爱上我。无论今生还是来世,老师都不要把我丢掉,好不好?”

他长长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不求来世,也不求你深深记我一辈子,只求你别忘记你的世界,我曾来过,就好了。”

他的叹息让我的心阵阵隐痛,他的言辞更让我不安。或许他同我一样,在异国他乡长夜难眠,长夜思索我们的未来。我们,还是那么敏感又脆弱。

“赫连,我爱你…听到了吗?”

那边长久长久地沉默,让我以为他已挂断了电话,又让我以为他已经睡着。我自嘲着放下手机,就知道这种告白换不回任何回应,即使他懂得,他理解,他肯定也不会表达。就是这样一个内敛的人,时不时地会让人失望。

正要挂断,那头却又说起了话:“那个…家里还好吗?”

“好,太好了。”我赶快把手机贴到耳朵旁,因为他的守候而欣慰,“你再不回来,你的‘红绿灯’就快翻肚皮了,你的‘韭菜’也快烂掉了,最重要的是,你的小唐快被憋死了~你的宝贝女儿也要被赶出学校了!”

“什么?!”他的声音瞬间提高八度,我赶快把听筒拉离耳廓半米,“你给我老实交代!思姝怎么了?!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坏菜了!我怎么如此口无遮拦,一激动便把思姝的秘密说了出去!说好了撒谎的人是小狗啊!

“唐棣!”那头依旧在咆哮,而且显然是很着急,“你给我说清楚!”

“呃…没事…没事…睡觉…睡觉…睡吧…一会儿就天亮了…抓紧时间休息…”

我急匆匆挂断电话时,那边还在乌拉乌拉地叫喊。我真是个猪头!本来温存又浪漫的午夜通话,既煽情又暧昧,却被我一句话给活生生搅乱了!这下思姝定会恨我入骨,而赫连意更会担忧万分。糟了,糟了!

其后两天,我根本不敢接赫连意频频打来的电话,看到思姝更是不敢抬头。而正当我绞尽脑汁,冥思苦想解决问题的办法时,一个消息又毫不费力地打乱了我的生活节奏。

那是赫连意出差而去的第十二天,我接到了公安局打来的电话,他们说找到了何兮。

“什么?!”当我把警察的话一五一十地复述给白茅时,不出意料地换来了他的震惊与痛苦。

“要不要告诉赫连?”我左右为难,不知所措,“还是,把事情瞒下去?”

老白颓坐回皮椅中,脸色变得铁青,这种面色,我只在白悠悠的葬礼上见到过。

“我想想…”他的声音低微而绝望,“她…想必十分不希望与我们见面…”

“可是,真的不见面,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了…”我悲痛万状,感觉自己瞬间老了几岁,“我们应该叫老师回来。”

“先不要打扰赫连,”白茅抬起头,满脸憔悴,“我们去看看何兮。”

与老白约定好,接到通知的第二天清晨,我们一起去了肿瘤医院。一路上我与他没有说过一句话,都因为接下来要面对的场景而紧张与心酸。

警察说,他们找到何兮时,她的母亲刚刚陪放疗结束的她返回临时住所。见到警察时,何兮非常淡定,不待询问她便交代了这所有的一切。

“她说她起初是打算窃取科研成果而惩罚赫连意,但是她很快病入膏肓,”警察同志在电话里如是说明情况,“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话不假。何兮又不想报复任何人了,便把申请书以赫连意的名义投到了国自然委员会,大概爱还是多于恨的吧!她甚至跪下来乞求我们不要对任何人,尤其是你们,乞求我们不要泄露她的行踪,她希望一个人平静地离开。”

警察说,法律也讲人情,更不会为难一个坦然承认错误的将死之人。何兮得了乳腺癌,是晚期,并且出现了转移,危在旦夕。

我抱了一大束鲜花,老白拎了牛奶与水果,两个人在病房外站了足足半小时,才鼓起勇气推门走进去。

何兮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与那个剔透玲珑的小女子判若两人。身形脱骨,面色蜡黄,长发全无,靠在病床上闭眼吸氧,整个人委顿在这一寸了无生气的牢笼里,仿佛下一刻便会羽化成仙。

我们蹑手蹑脚地把物品放到柜子上,最终还是惊醒了她。两两相见,一是尴尬,一是惊诧。

老白先开了口:“小兮,什么也不用说,我们都知道了。”

何兮惊异的眼神黯淡下去,敛眉垂睑,脸颊上缓缓划过一道泪痕。

我走上前,把鲜花竖在她的床头,诚恳地道歉:“何兮,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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