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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重城(十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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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池本来早早想走,却硬是被太舒以“未摆酒席是没尽地主之谊,客人不吃酒席是不给面子”的缘由强行扣下,一拖就拖过了大半夜。等到明池真的要走时,太舒又横在路中,央他住下。拉拉扯扯间,明池火气已窜上心头,表情非常难看。

“你再拦我,我就真不给你面子了。”他怒道。

太舒脸上可怜巴巴的,已全无之前游刃有余耍赖的意思,眼里哀痛,只顾着叹气。

“明池啊明池,你当我真的有空玩你?我只是担心你去了就要送命。”

“我送不送命,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送命了我难过!”这朱雀太子咬着牙恨恨的。他身世惨痛,自小见过了无数死伤,更不乐见能说上话的损友明池前去死地。明池明白他的心意,也不好挑明多说,只在他肩上拍了拍。

“帝京我一定要去的。真为我着想就别拦我。”

“你去了会死!去了会死!去了会死!”太舒恨至极致,连说了三声,几乎用央求的目光看着他,一把横抱着他的腰。“我用帝京的乌鸦私兵们照看着他好不好,守着他,或者把他带回来锁起来!”

“玄冥做了预言,你自然带不回他。帝京的兵帮我盯着更好。盯不住我也不求你。人我是一定要亲自去的。”明池道。他惨然一笑,自揭了底牌。“我的旧伤你是知道的,原本也没多少命活了,送到那,想来也是注定的事吧。”

“多活一天是一天,好死不如赖活着!”太舒咆哮道。“你为什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偏要死了才好?”

“你认识我这么久,觉得我是怕死的?”

“我知道你不是。”太舒说,他声音低下来,凉了,止不住打颤。“但是我怕你死,怕得很。为那孩子,当真你要做到这种程度?”

“当然。”

“明明知道那孩子和你做不成父子,也要赌命而为吗!”

“当然。”

“给我个原因明池。说清楚,说清楚我就放你走。”

“我……”明池阖上眼。他轻柔地微笑了,原本俊美的面容冰雪初融,就如一朵花在迟到的春天悄然盛开。“我发现我也爱他——如果这种感情,就是你们常常称作的爱的话。”

在明池于荧惑城滞留的同时,连已经从景家旧居出发,踏上了前往桢家家宅的行程。

“桢家院子太大。真要被迫走一圈的话,到了清晨也未必走到核心。”夕帷在他头脑里道,话语里一阵惆怅。“我原本还想去市集看看的。算了。”

连知道母亲的想法。她在这帝京长大,跟着父亲这种不受待见的公子,置办物什要亲力亲为,哪有啥婆子妈子会代办的。这市集里必然也有许多回忆。夕帷回到了故宅,见过了银杏,心里的念想就打开了口子。坤君勒令他们去寻桢家的桢树,这一趟走到最后是怎样结果,谁也说不上来。他们娘俩有着默契,知道此行非去不可。实际上,夕姬早做好了再死一次的最坏打算。

“您要想去。我们就去。”连说。

“不了。”夕帷讲。“不碍事的。”她想了想,安抚道。“现在人心惶惶,我去了又怎样呢?物是人非的太多,反倒叫人难过。事件结束之后——你代我,在街上好好走走吧。”

连不知如何回应,轻轻嗯了一声。脚底在沙地上磨着,留下一个不清不楚的脚印。他跃起身,掠上墙头,两人再无话,只顾朝桢家的院落赶去。桢院离景院相去不远,连速度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到。这院子明明只几个月无人居住,从内到外却已经散发出荒村野宅的不祥之气。

连在空中观摩一阵,见周遭并无人看守巡逻,也无什么妖魔鬼怪,装装胆子正打算跳进院墙。夕帷阻止了他。

“怎么这么糊涂。别乱来。”她讲。

连乖乖顺着她的意思,来到了正门前。门关得不实。他按母亲说的,依旧拉着门环叩了三声,朗声报上名讳,却是“龙神司巫桢夕帷姬。”

“可以进了。”再等稍许,夕帷低声道。他点点头,推门而入。这门轴一声闷响,扬起遍地灰沙,仿佛真是几十年不曾有人烟似。

连按住刀,不敢怠慢。

“这里是前院。原本住着非巫祝的普通人等。”夕帷说,在他脑海中指出方向。“要先穿过这里。”她话音落得犹豫,果然又接了一句。“这次,却有个地方想让你看一看。不绕路的。”

连心想无论绕路与否,既然是她的愿望,都值得一去,跟着点了点头。夕帷便把路引到一条小径上,七拐八弯,到了整个前院最破的一隅。他们先前路过的深宅院落虽再无人居,但起码雕梁画栋,看着也知是壕户,这里,说是同个院子同个姓氏,倒少有人信了。

连凝神观摩,在她开口之前,已见得眼前这破屋内发生过的种种。夕姬明白他知道了,也就继续说下去。

“桢家的血脉毕竟是妖血,即便移栽了祖上的桢树,仍然越往后越稀薄,能做得到先祖的大巫术之人,代代凋零。桢家除了做巫以外,四体不勤,对这血统衰败的恐慌到了极深的地步。有几代迫不得已族内通亲,兄妹相婚。到我父母这辈,广蓄姬妾,强占侍女,只求百人里得一。但桢家已过繁盛之时,朝中不受重视,勉强攀着背信忘恩的景家苟活着。哪养的起诸多人口?所以你看,这族内,嫡庶所居差别之大。我这种居住在这样地方的,甚至不知自己父亲究竟为谁——”

连叹息一声,对门口那枯树跪下行了个礼。这正是夕帷母亲过世的那一棵。夕帷语带哽咽。她若是有实体,此时必然泪流满面了吧。

“我与明池殿下非常不对路。”她幽幽开口,却说得是另外的事。“明池君明明非常哀痛自己母后的过世,我曾经见过他在忌日一个人喝着闷酒,可他不让我作陪,我甚至不知这种情形如何对他诉说我的过去。你看,明明有着共同的痛苦,他却始终和我阻隔着……其他事情上也是一样。他很好,但感情上分外迟钝。与我而言,我从未想过原来真的有人会认真的对他说‘爱’。他会让人畏惧谈论这个词。结果,我更没想到最终说出口的人,会是你。”

“日久生情。我对明池,和您对父亲……又有什么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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