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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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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京城破的时候,凤檀正在生他和厉帝的第二个孩子。

厉,是后来人追封的谥号。

王朝盛极时有雷霆万钧之力,摧枯拉朽之功,而灭亡却似土崩瓦解,风吹叶落。帝王昏庸暴虐、反复无常,还沉浸在四海晏然、金城千里、江山固若金汤的美梦里。而所谓的中京之固,只一朝战败,便溃如蚁穴,脆如巢卵。

中京失守,皇城沦陷,四方诸侯的兵马已经攻进了上阳宫。巧夺天工的池苑亭台颜色未改,昔日歌舞升平的内宫却已没了朝歌夜弦的闲情逸致,而今这神仙宫室却成了人人都想逃出的虎狼之穴。各宫各殿的宫人裹着些金银细软奔走逃窜,呼号声与宫门外兵戈碰撞声交织回荡在一起,惊心动魄而又混乱不堪。

在这动荡不安的时刻,凤檀正在艰难的生产。

“侍君!圣上崩了!”

一个姿容秀丽的宫女踉跄着冲进寝殿,声音颤抖而惊惶。

王朝的帝王战到了最后一刻,保留了他身为帝王的最后一丝尊严。

“啊——”

一声嘶哑变调的惨烈哭喊回荡在空寂的寝宫里,凤檀的双手紧紧攥着身下的被褥,五指痉挛着扯烂了锦绣褥面,眼泪刹那间迸出,溃决般汹涌的划过扭曲的苍白面容。婴儿自颤抖的双腿间坠落,大股的血混着羊水也在顷刻间流淌出来,凤檀仰着脖颈粗喘着,美丽的眸子里噙满了眼泪,沾满鲜血的双腿无力的滑落在床榻上。

床榻旁的小宫女拿着剪刀手足无措,被那腿间的血肉模糊吓坏了,凤檀从她手中拿过剪刀,撑着身子起来,自己剪了脐带,一手用力按压着尚还隆起的腹部,一手探到双腿间将胎盘拽了出来。

他满手是血的倒回榻上,已无半分力气。

一天一夜了。

凤檀挣扎了一天一夜,终于生下了一个女婴,皇朝的最后一位公主,是亡国公主。他的女儿同他一样,命不好。

宫女将擦拭干净的小婴孩包起来,抱给他看。

凤檀看着小公主,心中道不出是悲是喜。

这就是我的小公主吗?小脑袋还不及成人的拳头大,黏腻湿润的胎发,苍白发青的小脸,紧紧闭起来的眼睛,方才那一声啼哭那样响亮,小模样却还是像小猫一样。凤檀眯起眼睛笑了,将孩子搂进了怀里。

不论怎样,总算让你来到这世上了。

他又看了看身边仅剩下的小宫女,笑着说道:“谢谢你,你快逃吧,宫门已破,敌军就要进来了。”都到了这份上了,还能把他当做主子,实在是难得了,只是凤檀此时已经无以为报了。

小宫女哭道:“侍君不与奴婢一起逃吗?侍君可还能起得来?”

腿间热流一股股淌下来,浸透了亵衣,凤檀虚弱的摇了摇头,“我走不动了,会拖累你。”他摸了摸小宫女的头,“阿蛮乖,快走。”

“侍君…侍君保重…”阿蛮后退几步,对着凤檀磕了头,哭着跑出了寝宫。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她这一生见过最美的人,嘴角那一抹哀伤又孤寂的笑容。

凤檀,凤檀,她的主人是九州四海最绝色的凤檀。

中京百姓曾流传:人间有殊色,落入帝王家。藏在神仙宫,其名曰凤檀。

“或许今日…是我命尽之日…”

凤檀轻声呢喃,从枕下摸出一把匕首攥在手中。天命反侧,世事无常,如天上白云卷舒灭现,无有定形。胜败乃兵家常事,朝代更替也无人可挡。若败了,将士丢的是性命,而他这样的后宫之人,恐遭辱,生不如死。凤檀攥紧了匕首,若真沦为敌军泄欲玩物任人蹂躏,只求这把匕首能给他个痛快,他也早就没有什么骨气了,只求少受些罪罢了。

“父君!”华服少年容颜绝丽,提剑而来,“是妹妹出生了吗?我听到哭声了!”他放下手中的剑,趴在床榻前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小婴儿的手,看向凤檀问道:“父君,真的是妹妹吗?”十二岁的少年,似乎还不能深刻明白亡国意味着什么,面对刚出生的柔软婴孩,言语间还透着惊喜。

又能苛求他什么呢?不过才十二岁啊,持剑守在殿外一天一夜,却也是一幅大人模样。“是妹妹。”凤檀将手中的匕首藏在锦被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笑容却显得他更为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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