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微风里飞扬着无数轻飘飘的柳絮,四月的太阳把人一寸一寸抚得舒适无比。宁澜撑着头靠在临走廊的那片窗台上,懒洋洋地晒太阳,一搭没一搭地和几个好哥们逗趣。
他的眼神无意地往右边瞅,那边楼梯口空荡荡的,看来快要上课了。
“我说宁澜,你这眼珠子能不能消停会啦,隔壁班的大美人现在也没出来,这么个恋恋不舍干嘛呀。”靠着走廊栏杆的贺远诚说,手不时捕捉着空气中浮动的柳絮。
“嘿,”宁澜掀起一边眼皮转回了目光,嘴角勾起来,“这你就不懂了,万一出现的话我不就第一时间发现了嘛,我可是喜欢得不得了…”
他这话说得不大正经,一起玩的几个朋友都配合的“哟——”了起来。不过“哟”得也毫无诚意,听起来不像起哄,倒像碰面打招呼。
“喜欢得不得了就去把到手啊,你可不像是搞纯情的卵蛋啊。”贺远诚说着嘴里溜了声口哨,有些激他的意思。
“这不是得你们帮忙吗,事情总要循序渐进来,你真低俗,你他妈才卵蛋!”宁澜站直了身,往后面伸出只手,也没回头,说:“同桌,在我桌上拿个东西来。”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不知所谓,张沁原想拂了他的手,顿了顿还是从旁边的桌上抓过一团他的外套递给他。宁澜接过去就往贺远诚的方向砸,没承想鼻子里一不小心吸进缕柳絮,扔出去的时候自己也被呛得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这衣服扔得就失了准头,尴尬地落在走廊正中央。
贺远诚同那几个人哈哈笑起来,这时上课铃也响了。左扬说:“宁宁啊,上课啦,我们先回去喽,自己捡吧。”说完勾住贺远诚的肩膀就走,贺远诚朝宁澜摊了摊手,好似非常无可奈何,这几个人本就不和宁澜一个班,这无可奈何看起来十分理由正当。宁澜还没从那个喷嚏里缓过劲,这时突逢变故,顿时气得跺脚。
跺完只能自己去捡,上课了走廊上半个人也没有。他把上半身探出窗台,伸长手臂去够,够了片刻总是还差一点点。要不然就爬窗户吧,不行,都打铃了,一会抓个现行可够呛,他现在转学过来才一个月,不能当刺头。宁澜想着又伸手去碰碰运气,再拿不到就只能出去捡,真是麻烦死了,回头一定要揍贺远诚一顿。
这时离自己右手几寸之差的外套蓦地从地上被人拾了起来。宁澜几分吃惊地抬起脸,就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他的外套,手指白皙,再起身看,那双手的主人正巧也抬起了乌浓浓的睫毛看他,丹凤眼,眼珠子是漂亮的琥珀色,阳光明亮,衬得眼睛干净澄澈,圆圆的瞳仁里映出他。
面前的手一晃,宁澜失神地接回自己的外套,愣愣张了嘴,一句“谢谢”还未出口,眼前的男生已经走了。宁澜看着他往前走,走进隔壁班,心思犹自飘飘荡荡,也不知英语老师已经走进了教室。
“宁澜,都上课了你站哪想什么呢?”张沁配合着老师的话往他背上呼了一掌。宁澜回了神,也不像往常一样顶嘴了,只越过张沁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见他这样老师倒是有些讶异,不过随即便拍了下手示意上课了。
宁澜坐在椅子上,脑子里想的却是那双琥珀一样的丹凤眼,他想,这个人长得真漂亮,比隔壁班的美人儿还要好看些,以前都没注意到,不过这个人是个带把的,美则美矣,不可食用。
宁澜其人,是很有一些侠义心肠的。不过在这个年代,他没机会做个小侠客,便凭着自己直来直去的大脑和一股天性的直觉开始当起了混混。这个混混呢,也是好学生和老师眼中广义上所认为的混混,实际宁澜做混混都颇不够格,谁会需要和对头打架打着打着把对方打惨了开始主动溜掉的混混,只不过他武力值过高,大家就只当多交个朋友,也懒得说他什么。
宁澜此类光辉事迹之多不胜枚举,这次转学也是因为他放学后上街遛弯看到几个初中生围起来勒索另一个小同学,他瞧得心头火气手上又痒,就出手把他们料理了一顿,收拾完了还颇为得意地扔下一句:“这个小弟弟就由我来罩着了,以后再想欺负他之前先上七中打听打听我宁澜的名号。”然后被打小孩家长一天后火速来到七中把宁澜给告了,宁澜觉得公道自在人心,被老师揪出来问话也不惶多辩,还当场以眼神恐吓被打小同学,情节之恶劣……被学校连夜开除。
过了几天宁澜老妈回家,也没多说什么,就给宁澜转到了新学校,临走之前摸了摸儿子脑袋,宁澜配合地弯下腰。
“宁宁啊,以后做事情要有点技巧,到了北高给我少惹事,这次转学恰好是妈妈有个好朋友帮忙,下次再整个开除出来你就真的没书读了,知道吗?”
宁澜心不在焉地哐哐点头。
宁澜转学过来的这一个多月的确安分了许多,这主要归功于北高管得太严。下午课完了晚上还有自习,宁澜索性办了住宿,但晚自习十有九点五是不在的,在的时候上一会也会半路溜走。
今天下午放学之后宁澜本来打算去睡个觉再等晚上翻墙出去玩的。没走出教室就蹿出一个人来,是现在常一起玩的林勇,宁澜顿时警铃大振,直觉想跑,但不能跑的,只得硬着头皮编造理由了。宁澜已经坦白过无数次,想让林勇放弃为自己热心牵红线的行为,无奈林勇人虽然义气友善,但两个人说话总是对不上脑电波,林勇自有一套思维逻辑,宁澜的坦白总被曲解成另一番意思。宁澜每每思及到此,就忍不住想冲回一星期前把当时自己的嘴堵上。
当时是这样的,宁澜和一群朋友们聊天喝酒,大家说起了泡马子,宁澜一听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也得有个女朋友呢,嘴动得比脑子快,想到便当即说了出来。
大家听到他想谈恋爱都磨拳擦掌,纷纷表示愿意帮忙,不知道宁澜喜欢上了哪个女生。宁澜也想不通这北高的混混这么都这么热心做红娘,大家都凑堆问他一时也下不来台了,只得故做忧郁状拿手撑着下巴,脑子里鼓捣半天,编起了这几天课间操时见着隔壁班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而自己从没追过人,害怕唐突佳人,虽然是一见钟情想谈个恋爱,不过也不必强求。
“毕竟不如意事十有**,我喜欢她就够了…”
哥们听了宁澜的编排都一脸“我明白你”的表情,仿佛都有段故事。宁澜只一个劲憋笑,心里只想让大家快快忘了自己这茬。
“宁宁!别怂!我没指望了,不过你一定要成啊。”这时突然不知是谁举起了酒瓶,醉蒙蒙的嗓子嚷了起来:“你一定要把握住,兄弟们都会帮你的,是不是啊!”
说完趴在桌上呜呜哭了起来,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大家伙看这位这么伤心,颇为物类其伤。林勇过来揽着宁澜的肩,举起酒瓶大声说宁宁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定会帮宁宁把到手的。大家伙听了一叠声应和着,夸林勇有情有义有担当,纷纷举瓶对吹,一时气氛又热烈了起来。
只剩下宁澜没反应过来一样愣在原地,贺远诚在一旁,几不可察地朝他眨了眨右眼。
眼看林勇走到面前了,身后还跟了一个。林勇的表情似是有什么话说不出口,脸憋得红红,欲语还休。两人对视半晌,俱是无言,宁澜皱着眉,正想出个吃饭的由头当借口时,林勇却说话了。
“宁宁,我把事给弄砸了,”林勇说:“你喜欢的那个陈佳妮,她…她…”
说着把身后的人推到了宁澜面前,“你说。”
那人张了张口,盯着宁澜的脸忖度了一下内容,才说:“是这样的,宁哥,我有个初中同学是陈佳妮朋友,她说,是她说的啊,陈佳妮应该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和她关系相当好,可能就朋友以上,恋人未满了。”
宁澜听着挑了挑眉,觉得这不是挺好嘛,立马发动他并不机灵的脑瓜子考虑着如何开口卸了这包袱。
“什么恋人未满,别听他说!”林勇骂骂咧咧地把那人搡到一边,丝毫没有意识到是自己让别人说的。
“哥们,我瞧你也挺高兴啊,”林勇凑到宁澜身边,看宁澜舒了眉毛,开始自行解释起来:“我就知道你和我想的一样,恋人未满算什么,谈上都可以给拆了,更别说这种八字没一撇的。”
“不是,”宁澜忙说:“别人相互喜欢也难得,我就……”
“兄弟,谁都知道你心善。我今天去看了陈佳妮喜欢的那个,我跟你说,不行!长得娘们兮兮的。那有我兄弟英俊潇洒,真爷们!”
宁澜想说的话被林勇岔开了,一听林勇说他英俊潇洒,登时得意洋洋,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根本忘了原来要说啥。
只听林勇继续说:“宁宁,这事是我应下的,我肯定帮到底,别的你不用担心,有什么挡路的我替你扫干净,当时候只管去追就是了,我们北高这帮人总不能个个情场失意吧。”
宁澜现下还在林勇的赞美攻击下大脑当机,哪还管他说了什么,只微微笑着点点头,再快活地和他挥手告别。
很快宁澜就忘了这事。第二天晚上,宁澜决心进行昨天的计划,放学后蒙头睡到八点,好梦正酣时候,手机一直在枕头底下震个不停,摸出来一看,是贺远诚。
“喂,小远,现在就出去玩?”
“玩你个头,赶紧起来,还他妈睡,出事了!”
“啊?!”宁澜瞬间清醒,自从他被老妈敲打下次被开除就失学后,对“出事”这类词敏锐极了:“怎么了,我最近没做什么吧?”
“不是你,是林勇。”
说着电话那头传来了林勇愤怒的咆哮:“这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告诉宁宁干嘛啊!”
“你给我闭嘴!”贺远诚一嗓子吼了回去,然后又对电话那头的宁澜说:“宁宁你快过来吧,就校门口对面那条巷子左拐,有个诊所,人就坐这等你道歉呢。”
宁澜忙套了衣服往外头赶,边走边想,好半天总算捋明白了,也清楚是自己又做错事了,先是编造了可有可无的单恋才害得对方无辜被打,再是太过臭屁没能好好和林勇坦白。忆起昨天林勇的描述,脑子里立马擅自勾勒出一幅柔弱无力小男生被林勇殴打在床的场景,心下更是十分愧疚。不知道等会要怎么和对方道歉才好,要不要赔钱呢,还是让对方打一顿,可能对方现在没力气揍自己,不过也可以留到以后再揍,
宁澜一路上思绪纷杂,想得一个头两个大也没想出个结果来。翻了墙出校离对街相当近,到了,便整理了一下衣服,决定不想了,横竖等会见了面再说,自己对不住别人,到时候要自己怎么道歉都行。
推了诊所的门进去,林勇正坐在门口,脸上豁了几个口子,头埋得低低的,像是被训过一样。宁澜招呼一声就急忙忙往里面屏风遮住的床上看,寻思得先看看那人伤得怎样,一看就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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