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适应(1/2)
张云德家里六口人,爷爷奶奶都在,他还有个妹妹叫张云美,他父亲在镇上杀猪卖猪肉,体型高大彪悍,大家都叫他张胖子。张胖子有个亲姐姐,就是张云德的姑姑,起先也是住在南星村的,后来她儿子结婚在外面做生意赚了钱就带着他们一家搬到城里去了。房子是张胖子姐姐以前的家,在村东边的河对岸,离张云德教书的南星小学只有几百米,不过这边不是主村落,靠山近出村子太远,所以没几户人家,离这栋房子最近的一户人家房门也上了锁,不知道主人是暂时出门还是也搬走了。
“我以后就住这吗?”去市里上配新眼镜耽误了一天时间,因为镇上没有眼睛店,县和市距离不远,镇上买不到的东西他们更愿意直接去市里,毕竟选择更多,回来后张云德赶紧就带江河来看了房子。
他们村子还属于那种新农村建设刚刚起步村民生活水平参差不齐的老式村落,不愿意出去打工的人依旧遵循着几千年来的农耕传统,稍有建得比较别致的房子掩映在参天的树木和低矮的瓦房之间,也被淹没看不到全貌。
判断一个地方是真穷还是假穷,单一的看个人或某个群体都是片面的,需要综合这个地方的交通、教育和整体的消费能力。目前来看,仅仅是交通就能拖一截后腿了,村里没有通往外界的汽车,出村的路狭窄又弯曲,拖拉机跟摩托车都不能并排行驶,是有一条宽敞的新路在修,但也只是连通到去往镇上的路边,而乡镇间的车都是私家运营,并没有规律的运营时间,出行全凭运气。烧柴做饭他能理解,毕竟他小时候也经常上山捡柴,但是村里多半的人洗澡连热水器都没装,更别提空调电脑洗衣机。很多在享受了城市便捷生活的人认为理所应当该有的,这里理所当然的没有。
张云德家境一般,他自己家的房子年年住人而且去年过年前才翻新过,他姑姑的这处旧院落看起来起码荒废了五年。院墙围着的空屋前杂草丛生,牵牛花紫茉莉和一些叫不出名的杂草在太阳底下没精打采的,仿佛不是很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推开院门,入眼又是一大片的野草,枯黄半死的居多,看起来有点像电视剧里的鬼屋。
“在这里可以拉学校的网线,村里的快递都是邮政寄到学校的。”
“可是不太像能住人的样子……”
他一开始也考虑过到了张云德的家乡自己要住哪里,还想要是一直住他家里他家人会不会觉得麻烦,现在张云德这样一说,他心情稍微有些复杂地打量着自己即将入住的房子。
“怎么不能住人?我表哥结婚时重新盖的,装修都花了不少钱,他们没住两年就搬走了,房子还新着呢。”
两人理解的新旧可能不在一个层面上。
江河的不高兴都挂在脸上,张云德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说:“你要是不想住这,学校还有空着的宿舍,我们这学生不多,校长是我姑爷爷,我去帮你要一间来。”
感到自己让好友也犯了难,江河赶紧摆手说:“不用了,其实这里也挺好的。”
虽然野草不少,但还能看见院子里有两棵果树,结的果子看起来像梨,自生自灭居然还能长那么高大。院子外有一棵大槐树,一半的阴影投进了院子来,他们站了半天也没觉得多热。房子的外墙刷了白色的石灰,红色的木门挂着锁,门上的门神纸虽然褪了色但依旧完好。
张云德又将客厅的门锁打开,铺面而来的是岁月侵蚀后的沉重霉味,正对着大门的墙上挂着一副画,落满了蜘蛛网和灰尘,红脸的寿星圆瞪着眼注视着搅乱这一屋宁静的不速之客。
江河啊地一声怪叫,差点被门槛绊倒。
张云德无语地望着他。
“要不我还是去找我姑爷爷吧……”
到农村来躲避世俗烦恼的热度开始有冷却的迹象,江河感到有些后悔,他其实很想说“我还是回S市吧”,又觉得辜负了张云德的一片好心,他知道如果自己这会要是走了,那以后他再抱怨的时候就不会有人认真倾听了。
“没事,我就住这里吧。”江河说。
张云德点点头:“你要是嫌太脏了,我先找人把墙刷一遍。”
张云德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就找了人来整修房子。
先是给房子装电表重新通了电,把江河觉得小的窗拆了,减少了一个卧室,扩大了客厅的范围,之后给每个窗装上了铝合金的推拉窗户,墙面里里外外都粉刷了一遍白色涂料之后,又装了窗帘,看起来也不那么陈旧了。院子里野草拔光后又铺了水泥地面 ,考虑到以后可能会种点什么,还给砌了两个花坛。
江河着重布置了客厅,反正在这地方也不会有什么客人,所以就把客厅规划了两个区域:靠窗有阳光的地方画画工作用,铺了地毯,摆了专门订做的书架和长桌,当然还有一个准备在冬天晒太阳看书的藤椅,作为客厅的地方则是听了张云德的建议买了一套沙发茶几,他原本是不想太过破费的,但是装饰好了看着也挺温馨的。
村里天然气还没普及,用煤气的只有一部分,很多人家里还常年备着干柴,江河不可能自己上山去拾柴,要不然还不如直接回老家种地,煤气他也害怕,所以把厨房也整改了一番,把原先的旧灶台填平,买了电磁炉等直接插电的电器,没有明火厨房也干净,拉个玻璃门一挡,外间又可以当饭厅。
几个在意的地方都注意到了,江河心满意足的开始整理小的物件。
“你到底还买了什么啊?我都不好意思去拿快递了。”大包小包从学校往江河的新家里拿包裹,张云德头上的汗就没干过。
江河正在往墙上钉无痕钉,头也没抬地说:“一些小东西啦。”
相框贴纸玩偶杂七杂八的小玩意。
“买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做什么?”张云德随手打开一个包裹看了看,嘟囔着,“我还有课,先走了。”
拆快递没空搭理他,江河直冲他摆手叫他快走,价值观不同暂时没办法继续做朋友。
除了洗衣机空调和电视,房子里的基本家电都在镇上买了。在城里由于各种原因限制,江河住的地方也仅仅只是能住而已,而在这里,虽然还离自己的想象有一点差距,但他努力想把这里布置地像生活的地方。
一切收拾妥当后,江河从张云德家里搬了出来,正式搬进了新家。
一个人太孤单,张云德拉了一堆好友给江河那里增加烟火气。张云德性格开朗,亲戚和朋友遍地,当晚江河的小院子坐满了人。江河能听懂一些简单的方言,虽说如此,但他们也都照顾他说着普通话,可因为彼此不熟悉,他一晚上也没跟人说过几句话。
张云德举着酒杯揽着江河的肩膀对大家说:“江河是我大学四年的同学,人很好,以后就请各位兄弟多加照顾了。”
大家纷纷表示一定一定,江河注意到他斜对面的青年用一种探究的目光了打量着自己,不禁有点疑惑,也多看了他两眼,只觉得跟在座的其他几位比起来,这人好看了不止一点,瘦削的脸,英挺的眉,眼睛还是桃花眼呢。
“张槐,”张云德特意点了一个人的名字,江河莫名觉得有些耳熟,听见他又说,“要特别谢谢你,上次要不是你,这小子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以后村里有什么事情,只管说!”
那个好看的青年抬酒杯,隔空和张云德碰了碰:“嗯。”
原来是他。江河看着他仰头喝酒,形状优美的喉结滑动了一下,脸上莫名开始发烫。
送走了张云德的朋友们,热闹的房子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下来。夜风习习,漫天的星星自天幕上倾泻而下,蛙叫虫鸣声中,整个村子在大山的包围下渐渐开始沉睡。
习惯了城市里的夜生活,这么早就安静下来着实让人有些不适应。
江河也是在农村长大的,能看到满天的星星并不觉得新奇,只是他家是在一条省道的边上,随着时间的推进,他们那的条件也渐渐好了起来,南来北往的车夜里有时会比白天还要频繁,闪耀的车灯和马达偶尔会在他失眠的夜晚加重他的烦躁。
像还在做梦一样,江河有点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就要在这住下了。说心里不失落肯定是不可能的,虽然这里有山有水有房子有网络有快递,不用担心交房租挤公交如履薄冰受上级的气,但他还是想念大城市的交通便利和娱乐的多样性。
人嘛,总有多愁善感的时候。而人生,也是有舍才有得啊。
心中安慰着自己,打开电脑想发条微博,网页半天都没什么反应,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张云德说这周末帮忙拉网线的人才有空。
没有网,那就睡觉好了。此时正是七月份的天,闷热是一定的,因为有风扇倒也还好,半夜被蚊子咬醒才是最痛苦的。
“啊,怎么就忘记买蚊帐了?”
迷迷糊糊听见房顶上的瓦片动了动,因为实在太困了,他以为是老鼠就没有在意。
第二天早上学校的广播声没有吵醒江河,他一直睡到了上午十一点,昨晚的剩饭剩菜还有很多,他打算热一下就凑合当午饭。中午躺在沙发上看了会书不小心又睡着了,醒来后一个人在院子里转了转,不知道想干嘛,也不知道能干嘛,最后拿起速写本干脆画起了速写。
以前由于工作内容的原因,上班时他画画的时候并不多,非工作时间又想开小差追追剧打打游戏什么的,其实接过的私稿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梦想是很完美,现实却是很残酷的,他不能盲目乐观,不努力一点的话等他回老家时怕是连路费都不剩。
刚起了头没画上两笔,外面就有人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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