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凌晨四点,整个南城还笼罩在一片静寂之中,伴随着一声鸟鸣,久久不断的嘶哑闹钟声也逐渐急切起来,吵闹的让住在廉价出租屋里的青年猛地睁开了眼睛。虽然天气很冷,像是提前进入了大寒时节,但青年在三秒内还是清醒了起来,甚至清醒的仿佛从来没有入睡过,也许是梦里的剧情还没有消散,使得他急切的隔着灰不溜秋的玻璃看外面的天空,随着他的动作,在冬日里稍显轻薄的毯子滑了下去。
青年的脊背很削瘦,乍一看像未伸展的翅羽,可他站起来的时候,又显得不是那么的瘦弱。他发现自己屋子里这个角度不太好,玻璃是年久失修和脏污的,所以从这个角度看天空,天空都被灰尘割成一片一片的了,看不到太阳。或许今天也依然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东西,青年撇了撇嘴,继而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眼神灰蒙蒙的,去刷牙洗脸了。
又是一天了,席潼想。他收拾的很快,没有什么衣服也没什么要整理的东西,整个人阴恻恻的,只有洗完脸的那瞬间,他的眼中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清亮,但很快又淡下去了。席潼拿着毛巾擦了擦脸,看了看时间,顺手关上了洗手间的门,在家门口停了一会儿缩了缩脖子,才迎着冷空气赶着上班去了。
刚出门时便闻见了空气里潮湿又无法形容的霉味儿,冲得他脑门生疼,直到席潼到了上班的地点,开了门换了上班时要穿的衣服,坐在那儿迎接客人时,这股味道才有些散去,而南城也终于有了些人气,路上的人开始一点点变多,早点店里坐满了人,公交车也是挤着人,还有骑着电动车和自行车穿梭的,到处都是人了。可屋里的气氛还是那样沉闷,席潼坐在门口,和隔壁店门口的石狮子面面相觑,好像他能从那石头缝里看出点和自己的关系似的,八点多了,店主匆匆赶来,招呼着一群人,席潼才站起来,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一头扎进屋里去了,扑腾进人生的循环。
席潼初中辍学以后就来到这个理发店上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本人实在是没那个天赋,曾经拿笔写得一手好字的他拿起剪刀学了三年,到头来还是只能给顾客剪个磕碜造型,最后那个倒霉顾客看他还是个孩子放弃了对他的举报,戴着帽子溜之大吉,席潼本来想走,可他用他那本来好使但不怎么好转弯的脑子想了想,觉得自己没什么生活技能于是决定顶着店长老顾怀疑的目光继续留下来洗头,洗了这么多年,还在洗头,可隐隐约约,席潼觉得自己是要干个大事的,虽然他的大事儿就是在一个破理发店干了近十年,而这个理发店也真的把草根精神发扬到了极致,这些年怎么装修怎么磕碜但也没倒闭。
好几次,席潼觉得那大腹便便的店长顶着染得五颜六色的头发抱着月账单快要流出一颗颗的大豆眼泪了,身边的人也作鸟兽见猎人状的散去,该辞职的辞职,该回老家的回老家,该嫁人的嫁人,只有席潼硬生生还留着,店长这一刻的怀疑一扫而光,觉得这就是兄弟,这就是老实人,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是绝不会弃老板于不顾,但实际上席潼只是在思考投靠哪家理发店。他还没思考完毕,这辈子没什么成就但就是幸运值max的店长倒是把店救回来了,没有功劳有苦劳的席潼只能继续干着,但数落话他还是没少听的。
“我说,小潼啊,你别老冷冰冰的往那一杵,跟个电线杆子一样,你觉得你这样咱这儿能有生意吗?”店长皱着眉头数落着面前的年轻人“要面带微笑懂不懂,让顾客感到如春风般温暖。”
席潼的太阳穴砰砰直跳,屋子里廉价洗发水和染发膏的味道熏得他神志不清,他嘴上崩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心里想“又不是出来卖笑的,笑什么笑,洗个头要求都那么多。”随即拿着毛巾溜之大吉。这时,店门口的风铃与此时此刻噪杂的场景完全不符合的叮铃了一下,他下意识转身看去,却先是看到了一双白净的手,骨节分明,像是上等瓷器,随后他的视线才舍得慢慢的移动着,看全了眼前走进来的这个人,西装革履,眼睛里含着笑,头发稍微有点长的垂在脖子里,他进来的时候背对着暖黄的阳光,席潼的心跳不晓得为什么突然漏了一拍,或许是因为冬日的灿烂暖阳还是足够强烈的,硬生生给这个人镶嵌了一层金边。
而金子,都是好看的。
高城笙生来就是好皮相,即使做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看起来也是一丝不苟的像是刚上班,他急着回老家就提前坐火车回来了,下了火车匆匆路过街边卖小吃的店随意一瞥从玻璃倒影里看到自己的头发才觉得坏了事儿,之前一直在学校搞研究搞得头发都乱糟糟的,太长了,贴在脖子里,看着就没精神,他可不能这样流里流气的回家,不然又要被他妈说教一通。
左转右转才在小吃街的对面看到一家理发店,抱着反正都是剪短在哪都行的想法他推开了这家看起来不是特别干净的店,但是赶时间的他也不想再找理发店了。
也许老板是个很有情调的人,高城笙推开门听到头顶上传来叮当作响的风铃声时这样猜测,恰好席潼拿着毛巾路过,眼前这个头发稍长面目清秀的年轻人突然就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高城笙没有觉得对方的视线很刺眼,相反觉得这个人傻乎乎的看着自己很有意思,他这样想着就很礼貌的跟年轻人打招呼说“你好,我想把我的头发剪短,可以吗?”
听到对方的询问,席潼在冬天总是又冷又僵硬的双手在这瞬间好像找到了些热度,他猛地抓紧了手里的毛巾,没缘由的紧张而又声音洪亮的说“可以!”眼前的人看着他笑意更深,席潼不敢再看,领他进屋里,不知道是今天太阳太好还是暖气太足,让他所有冷掉的血这一刻都热了起来,不知缘由,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他心里却慌张的要命,像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
屋子里劣质洗发水的味道渐浓,席潼小心翼翼的躲着地上的头发堆,抿着嘴,莫名其妙的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情,他的业务已经很熟练了,这一刻却像个新手,当他已经摸到对方的头发,熟练的调着水温,轻声的问对方水温适合不适合时,他的思考依然在进行着,甚至不知道飘去过去哪个年代了,或许我会成为这样的人,如果我没有辍学的话,他这样想着,挤了一大坨洗发水糊在那黑亮的发丝上,随着泡沫的增多,他又想到了在孤儿院和别人玩吹泡泡游戏,那时候一星期所有的孩子就那一瓶泡泡,所以每个人就吹一次,别人总是说,阳光下的泡泡是彩虹色的,但他从来没看出来过,再后来就是上学了,小心翼翼的,那时候最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想成为的人,就躺在这里了。
倏忽间,他感到自己的手又冰凉了起来,热水给予的温度褪去了之后像是突然被扔到冰天雪地里,让他猛地想要抓紧了一些东西,抓住后,才觉得不那么难受,下一秒,所有分散出去的思维终于重回大脑而随即由上而下的聚集到了手腕处时,席潼才看到,自己的手腕是怎么被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抓住的,而手的主人眼神颇为委屈的由下至上的盯着他,缓缓道“你抓着我的头发了,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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